不过,借着这个机会敲打敲打,给他们紧紧弦,却是很有必要。
左悺被降职去守永乐宫,听起来惩罚不大,可谁都知道,自从梁太后薨逝,这里就成了座闲置的宫殿,终日不会开门。
但不管怎样,比张让也强多了。
他一声不吭地搬起行李就去了,走的时候还默默地到中德殿外磕了两个头。
唐衡、左一道、州辅等等的处罚要轻得多,他们被收回了爵位和封邑,免除了亲属职务,又交了一定数量的罚款,便算是过去了。
至此,除早已上岸的曹腾,抽身事外的单超,当年因为共谋大计而封侯的几位宦官,基本上都已经风光不再。
但刘志也不是个过河拆桥之人,此一时彼一时也,那时他不得不倚重宦官的力量。
如今,他虽然趁机打压他们的权限,但也不打算赶尽杀绝。
即便是张让,在没收家产的时候,刘志也为他留了一条退路,没有将他家乡修建的祖祠和族产算在里面。
张家被赶出京城之后,凭借这些虽然不能过大富大贵的日子了,但保持个小康水平也是绰绰有余。
他的底线就是,只要不是主观做恶,严惩当事人即可,这几个人毕竟与他还有一份旧恩情在。
何况宦官完全就是依附于皇帝生存的,离开了京城,从前再风光,如今也一钱不值了。
左悺就是明白这个道理,才主动出击,只求能够留在宫中。
宫中的清查速度很快,刘志也没惊动刑部和大理寺,直接让龙麟卫调查,然后自己就给处理了。
按照惯例,宦官都属于内廷,也就是说全部为皇帝的奴仆,是他的私有财产。
所以无论他如何处理,只要不涉及前朝大事,谁也无可厚非。
刘志的主要目的也不在于此,土地政策颁布数年了,也是到了该深化改革的时候了。
当时他确立的几个基本国策,加强国防,土地分配,移民政策,民族融合政策等等,都是基于那时的大环境。
经过了数年的发展,其中有一部分已经不再适合国情,需要做出相应的调整了。
刘志特地昭告天下,各州牧本年都必须回京参加年终述职,商讨制定国策。
这次,他有个重大提案,不仅他早有此心,就连袁盱、李膺、陈蕃等等有识之士,也早就多番建议过了。
那就是重新划分行政区域。
刘志登基之初,天下十三州,加上一个西域都护府,当时的最高地方行政长官是刺史。
后来随着大汉铁骑不断推进,陆续增加了辽东、辽西、乌桓、北匈奴、大宛、乌孙、康居等都护府。
海外也增加了海州、安南、叶调、黄金半岛等土地,行政区域也是大大的增加了。
除了中途将乌桓并入了辽西都护府之外,其余的一直没有变动。
在行政区域划分上,由于历史的局限性,不怎么合理。
有的州面积辽阔,却又人口稀少难以管理,譬如辽西、北匈奴和康居等等。
而有的州又过于狭长,地形多变,一样不利于管理,譬如凉州和益州和幽州。
而且,行政区域太大的话,刘志以为并不利于中央集权,他希望能够打乱重新安排。
至少也要分成三十几个行政单位才合理吧。
一州之牧的权力,尽管借着官制改革进行了部分限制,却仍然拥有足以自治的人口和资源。
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一旦他的权威下降,或者军队掌控力不足,很容易被人拥兵自立。
因此,在下诏书之初,刘志丝毫也没有泄露出要重分州郡的意思,先把这些个州牧调入京城再说吧。
经过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如今的他早已将京城牢牢地控制在了自己手中。
其次就是边关,各大边军将领基本上都效忠于他,反而是中原各地方政权,不那么稳固。
虽说每州都有屯田校尉,但那点儿人马,真有大事发生,无异于杯水车薪,根本抵挡不了什么。
因此,不客气的说,每一位州牧都相当于一个土皇帝,太平盛世时还好,若是一旦皇权出现问题,这些人振臂一呼,立马就是一方诸侯。
三国初期,哪个霸主不是当年的一州之主,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大一个漏洞,却放任不理,岂是他刘志的性格。
借着现在土地政策的事情,先让他们离开自己的势力范围,只要到了京城,就是头猛虎也得给他低头。
腊月初九,除了几个边远都护府之外,其他的州牧都已经齐聚京城。
此时的刘志却在书房里查看着巨大的山川疆域图。
脑中却在极力回忆着后世的种种划分办法,手中的笔不时地在地图划过。
明天就是常规朝会的日子了,他必须要与京城几大巨头达成统一战线,这样才能出其不意,把制度确立下来。
当天晚餐时,陛下秘密传召了袁盱、尹颂、李膺、陈蕃、张陵等等一众位高权重的大臣。
听说陛下要重新划分行政区域,大多数人都是眼前一亮,他们中很多人都曾向皇帝建言,所以这个结果也算是他们期盼已久的吧。
果然简单的表决之后,朝廷大佬们基本上都表达了支持之意。
毕竟在中央与地方政权之间,他们的地位和责任感更倾向于从全局看问题。
“诸君请看。”
墙上的帷幕徐徐拉开,露出了整整一面墙的巨大地图,看起来非常的震撼人心。
上面已经用线条清楚地划分出各州的界限,而且每个州的颜色都不同,看起来一目了然。
“有什么想法,诸位都可以畅所欲言。”
“陛下,臣认为幽州、并州、凉州还有益州,这四州之前是边疆,所以当年的区域划分受到了局限。
现在疆域扩大之后,再观这几州的地形都显得十分奇怪,臣觉得最需要重新划分的就是他们。”
袁盱的话得到了所有人的赞成,主要还是因为地图上,这几州的界线都显得格外的崎岖不平。
而且形状也过于狭长,确实不利于管理。
“多年以来,辽东、辽西经过大量移民和流放人口补充之后,那边人口大增。
面积也过于辽阔,是否应该多划分几个区域出来,这样更方便管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出谋划策,十分踊跃,刘志也听得频频颔首。
“诸君都是国之高才,所谋甚合朕意。”
接着,刘志命人送上来一些小型的地图,分发了几份他让人新制的铅笔。
“各位商量着划分一下,再综合起来,寻找出最合适的办法。”
这做法够公平的了,众臣自是人人满意,一阵交头接耳围着地图各种争论不休。
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尘埃落定,交上来三份不同的地图。
刘志把三份地图都挂了起来,它们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将目前的州打碎细分了。
不同点则是细分的程度,也代表了朝中三种不同的意见。
一份地图将所有的州都重新划分,用整齐的井字格全盘重分为一百多个州,确实够多的了。
第二份只是把辽西划了一部分进凉州和并州,把辽东划了一部分进幽州,然后把北匈奴分为两个州,将安南划入交州,最后把土地面积膨胀后益州一分为二。
第三份介于两者之间,除了中间本就面积不大的青、冀、豫、徐、兖等几州之外,其余面积大点的,都被进行了分割,大约分为四十几个州。
刘志本人自然倾向于第三种方案,第二种变化不大,没什么意义。第一种又太过于细碎,实施难度大,而且还不利于管理。
有了他的意见介入,一番商讨之后,第三种方案便定了下来,众人又仔细调整了一下,综合多方意见,最后决定划分为三十九个州。
司隶改名为京畿道,面积不变,中原五州青、冀、豫、兖、徐不动。
扬州上下一分为二,上为扬州,下为福州,荆州从上到下分为三个州,依次为荆州、楚州、衡州。
益州分为了四个,为商州、益州、贵州、云州。交州亦从中平分为交州和粤州。
海上朱崖洲(海南岛)及周围岛屿独立为崖州,夷洲(台湾)及部分岛屿为夷州。
安南为越州,黄金半岛改为金州,叶调改为叶州,海州不变。
幽州、并州、凉州的土地进行了调整,使得形状更规整一些,便于管理。
辽东分为两份,黑州和宁州,原乌桓再次独立出来,为桓州,辽西地域广阔,分为了吉州和辽州,西域都护府也分为西州和敦州,原乌孙为乌州,北匈奴分为昆州和漠州。
大宛加上周边部分土地为宛州,康居一分为二,康州和居州。
至此天下版图已定,此划分更利于细致管理,也能在极大程度上防范中央式微之时,出现藩镇割据的现象。
当然,皇帝和朝廷达成共识,只瞒着这些封疆大吏,不是刘志不信任他们。
这些年朝廷官员多次调整,基本上都是刘志一手扶持起来的人,但在各州牧中,却有一半还是梁太后时期的旧臣。
这些人在地方上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非常牢固。
另外一半虽然是他提拔起来的,但很多人都根基未稳,难以全面掌控地方势力。
由于资历问题,刘志亲政以后只能逐级提拔,如今基层的许多县令,都是科举出身。
而早期的科举士子们,有一部分政绩卓着的,已经进入了郡守阶层。
也正因为此种原因,刘志才有底气大刀阔斧地进行行政改革,明着是重新合理划分区域,实际针对的却是他们那些封疆大吏。
划分完之后,有一个问题立马就凸显出来,原先的州牧是正二品大员,现在既然要遏制他们的权力,自然要趁此机会进行调整。
由正二品降为正三品,之前的州牧一部分可以平调入京师,安排一些位高权不重的职位。
另外一部分若是自愿留任州牧者,则需面对降级甚至辖地变小的现实。
除此之外,刘志还会趁机将他们换调,离开原先苦心经营的势力范围。
刘志效仿现代,准备将天下划分为六大军区,中原、江南、南洋、西南,北方和西北。
当然,每州的屯田校尉依旧存在,但编制上却隶属于军区,校尉的任免则一样在军区内进行轮换。
各军区的最高统帅为大将军,分别为骠骑、威武、神威、冠军、镇远。
任命皇甫规为威武大将军,镇北方军区;段颎为骠骑大将军,镇西北军区。
张奂为神威大将军,出镇西南军区;赵恺为冠军大将军,出镇中原军区;陆奉为镇远大将军,出镇南洋军区。
另因为曹腾年事已高,自请退隐,刘志加封为卫国公,但此爵位为荣誉性的,除了增加俸禄和卫兵礼仪规格之外,与之前并无区别。
而且此爵位并没有继承权,一世而终。
京畿道大将军一职也改为皇帝兼任,刘志将全旭调回,任命为副职,接任原先京师六郡的兵力。
趁此机会,刘志还打算对所有爵位进行改革,王爵采取宋制,即每继承一次就削一级,如无特殊功勋,则直至消失为止。
譬如皇子成年封亲王,其子只能为郡王,其孙为郡公,重孙为伯、玄孙为侯,以此类推。
其余爵位有功勋爵和荣誉爵,功勋爵可传三代,荣誉爵只此一世。
另外王爵只有行政权限,并无军队调动权,极大程度地削弱了诸侯王的权力。
这三种改革同时进行,相辅相成,进一步加深了皇帝对军队的掌控力,也加强了朝廷的中央集权。
至于王室宗亲,东汉时期本就权力削减厉害,面对皇帝的诏令,选择了恭顺地接受,无一人表达出不满。
腊月初十早朝,满堂济济热闹非凡。
各州牧们满面春风地踏入了崇德殿,却没有想到,迎接他们的将是暴风骤雨。
面对突然抛出来的提议,大部分人都措手不及,但也有少部分人,宠辱不惊安之若素。
紧接着,不等他们回过味来,朝廷大佬们便一个接一个的表态,迅速地把他们给架在了中间。
“此事还得多听听各位州牧的意见,不知诸君以为如何?”
袁盱眯眼一笑,明目张胆地逼着他们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