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照耀之下,谢晚吟容色惨白目光呆滞,她就这般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谢滨,不知过了多久才颤抖着嘴唇道:
“父亲,你,你在说什么?我,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她觉得一定是自己这几日气昏了头,这才听错了父亲刚刚说的话。
对的,她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是兄长捧在手心里的妹妹,他们怎么可能将自己嫁给苏桦那样的败类呢?
不可能的。
然而谢滨的下一句话却犹如一道惊雷,毫不留情的洞穿了她所有的幻想。
“晚吟,父亲不是不知道你心心念念着谁,可如今你与苏桦之事已传遍青州府城,就是你父亲我能只手遮天,也堵不住这悠悠之口不是?”
谢滨抬手揉了揉谢晚吟的脑袋,声音尽可能温和道:
“如今我们大房正在整合谢家的关键时刻,谢福等人也还向着凤曦,若是在此时有人散播你与人……”
看着女儿惨白的脸色,谢滨终究还是没将“合奸”两个字说出来。
毕竟在这个时代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三书六礼洞房花烛,男女那点儿事就叫苟合就叫合奸。
他谢滨堂堂刑部尚书,他女儿竟传出了这等丑事,他是说什么也要压住,要给个合情合理的结果的。
要不然不仅她谢晚吟,他谢滨也得在盛京抬不起头来。
然而他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坐在床边的谢晚吟却一点没有领情的意思。
她不仅一把拍开了谢滨的手,还目眦欲裂的看着他道:
“我不嫁!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苏桦这个哈巴狗!死也不会!”
可谢滨就似没听明白一般道:
“为父都说了,不是让你嫁给他,而是向当初皇上让祁霄入赘公主府一样,他苏桦才是跟着你讨生活的。”
此刻他的轻描淡写已足以刺痛谢晚吟,更不要说他还提起了祁霄。
凭什么她凤曦的赘婿是祁霄,而她就要忍受苏桦那样的哈巴狗,她不甘,她恨,她恨苏桦也恨凤曦。
因为要不是为了跟她凤曦比,要不是凤曦处处为难她,她根本就不会想要拿下苏家的香露,也不会来到这里受难。
还有苏家,对,苏家也可恶,如果她们早点答应自己,自己就不会与云香母子接触……
谢晚吟的脑海里千头万绪,嘴里也似疯魔了一般说着,而她说的最多的就是她不嫁,她死也不嫁。
看着眼前面目狰狞,整个人就似个疯婆子一般的女儿,谢滨的眉头终于深深的皱了起来。
他记忆中的女儿不是这样的,他那个温婉娴雅处处堪为盛京贵女典范的女儿呢?
他要的从来都是走在最前面的典范,而不是一个拖后腿的疯子。
因此谢滨很快冷下声音,用他从未对谢晚吟用过的语气道:
“如果你真的敢去死,为父今日也不会拦着你。”
“父亲……”
谢晚吟怔怔的看着谢滨,她不相信这是对方能说出的话。
“刚愎自用蠢钝至极,如果你还要像现在这般胡闹,不顾大房一脉的利益,那这谢家小姐的位置你也不用坐了。”
不嫁可以,离开谢家便是了。
他依旧会给她金银养活自己,但却不会再承认她谢家女的身份。
因为这是污点,是他们一脉继续壮大的绊脚石。
这一刻不仅谢晚吟难以置信,就连一旁吃瓜的凤曦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不是,这老登还真舍得啊?谢晚吟虽然蠢了些,心思毒了些,妄想多了些,但也是他的亲生女儿吧。”
这种把受害者嫁给罪犯的情节,她凤曦都是第次一见呢。
就为了谢家大房那点破名声?
“谢滨父子向来如此,不然你以为当初他为何会将谢晚吟带到北地?按理说就谢晚吟这般柔弱的世家小姐,难道不是养在谢家深闺更好么?”
祁霄抬眼看向屋内的谢滨,将对方的道貌岸然看得清清楚楚。
而有了他的提点,凤曦也瞬间反应了过来。
对啊,就谢晚吟这副弱柳扶风的样子,她没事儿去什么寒玉关啊?
说什么父兄在外孤女无依,实际上谢老爷子对大房一脉的好,可是被原着盖过章的,最后连爵位都传给大房了。
因此就算谢晚吟一人留在京中,她依旧会是那个被人娇养的谢家二小姐。
而谢滨把她千里迢迢带到北地,还要再带到苦寒至极的寒玉关……
“寒玉关女子本就稀少,她来后谢滨便时常托我母亲照看,这日日照顾时时相处,久而久之我母亲便生出了要把她当自己女儿的心。”
祁霄这话虽散漫,却完美回答了凤曦心中所想。
这当女儿怎么当呢?
收个干女儿也不是不可以,可这干女儿又哪儿有亲儿媳亲近?
而当初大家都说祁霄与谢晚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其中又有没有谢滨特意宣传造势的功劳呢?
凤曦不知,可以她对人性的了解与现在所看到的,她觉得谢滨十有八九是干了的。
毕竟当初的祁家一门四将,战神祁渊明且不说,祁夫人亦是风华绝代武艺高强,世子与二公子也同样继承了父母的天赋。
再加上祁家与她那便宜父皇的铁关系……
啧啧,说是如日中天无人能及也不为过了吧?
这动机可太合理了。
这边凤曦彻底了解了谢滨的为人,外面的谢晚吟也终于从疯魔里清醒了过来。
父亲刚刚说什么?
什么叫谢家小姐的位置她也不用坐了?
他这是要跟自己断绝父女关系么?
谢晚吟不敢想,但她又不得不往那边想。
作为谢滨的女儿,她是这世间除了兄长以外最了解对方的人,她怎么可能对对方的性格一点不知。
她知道的。
她知道在家族利益面前她也是可以舍弃的。
她父亲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是他真的可以做出这样的决定。
可她呢?
她真的能做到父亲让她嫁苏桦,她就毫不犹豫的去死么?
她做不到的。
她为何要死?
凭什么是她?
她又没有错,要死也是凤曦、苏桦、苏家以及那些闯入府中乱传消息的人去死。
而且她也不能舍弃她谢家小姐的身份,眼看谢家便是他们大房的了,她现在舍弃是疯了么?
她从小便是大家小姐,她岂能被逐出家门让旁人看了热闹?
电光火石之间,方才还要死要活的谢晚吟已然醒转,眼中疯狂被彻底压制,取而代之的是平日里那副可怜柔弱的模样。
“不要,父亲你不要赶晚吟走,晚吟知道错了,晚吟只是看不上那苏桦,但只要是父亲的安排晚吟一定会听话的。”
谢滨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转变,脸上的冰雪也很快消融,又似一个慈眉善目的老父亲般摸着她的头道:
“为父就知道我们晚吟是最懂事的,而且这痛苦也只是暂时的。”
谢晚吟点点头,立刻一副求教的样子看向谢滨,而谢滨也不藏私道:
“你想想当初的凤曦和祁霄,你若不喜那苏桦,等他入了谢府你还不是想磋磨他就磋磨他。他今日的所作所为,来日你都可以报应在他身上,不是么?”
谢滨之言虽毒,却让痛苦的谢晚吟茅塞顿开。
是啊。
如今有青州这么多百姓盯着,她是害不了苏桦的,至少短时间内不行。
可如果苏桦入了谢府,她岂不是想怎么报复他就怎么报复?
想想当初的凤曦,痛苦至极的她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这件事了。
而谢滨显然很擅长与人谈判,让对方顺着自己的意思来,很快又笑道:
“为父知道你对祁霄心心念念,等凤曦被处置之后,父亲自会以祁帅故人的身份开口,向皇上保下祁霄。以皇上与祁帅的关系,定然是会为了保住祁霄答应为父的。”
不等谢滨把话说完,谢晚吟的一双眼睛便已经亮了。
“届时祁霄住在家中,你与他日夜相处还愁不能有所进展么?你们本就是青梅竹马,你们一起来求为父为父能不成全?至于那苏桦,到时候有的是法子打发了他。”
用谢滨的话来说,就是到时候还有几个人记得他苏桦,就算谢晚吟将他休了,他后面再发生点什么也不会有人在意。
盛京可不是青州府城,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搅弄风云的。
“父亲所言极是,晚吟,晚吟一切都听父亲安排。”
谢晚吟含笑点头。
这一刻少女双眸如星,似乎又回到了以前那温婉娴雅的模样。
见她醒悟谢滨也满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父子俩又是一副其乐融融父慈女孝的和美模样。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在异空间里听墙根的凤曦二人都快被他们恶心吐了。
尤其是那被他们当做筹码置换的祁霄本人……
“当初我家出事时他这世伯自请避嫌,直接便带着儿子来了南地,丝毫不想与我们粘连。如今倒好,连我都成了他掌控谢晚吟,用来维护他一房名声的筹码,当真是好算计。”
看着祁霄眸色渐渐深沉,其中仿佛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海,正因某种伟力掀起滔天巨浪,凤曦终于动了动被他扣住的手指道:
“好家伙,本宫还没死呢,他们这就想替本宫照顾本宫的遗孀了?”
祁霄:“?”
你不如说我是寡妇好了。
但凤曦显然不觉得她的说法有什么问题,竟难得安慰起祁霄道:
“没事的,他们这不过是远看群英荟萃,近看老头开会,老登能有什么本事?这老登肯定是玩不过你这个小登的啊!”
祁霄:“……”
谢谢,真的有被安慰到呢。
但不管祁霄究竟有没有被安慰到,起码谢家父女是敲定了计划,而谢滨也招来人手准备开始处理面前的烂摊子了。
清晨时分,曲水巷的人们才刚刚踏出家门,便见一队人整整齐齐的候在谢宅之外,为首的正是那姓王的新管家。
而他们顺着这王管家身后看去,竟发现对方身后的汉子们都抬着大红色的箱子,且一看那箱子便是实心儿的。
这是干啥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对谢家此举十分好奇,其中有两个婆子大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竟发现那箱子上也有只大雁呢。
一时间这消息就似长了翅膀一般,很快就传遍了曲水巷。
等大家回过神来跟上去时,才发现这队伍竟是敲锣打鼓的往青州府衙去了。
近日谢晚吟与苏桦之事传遍府城,因此这事儿也迎来了无数人的围观。
大家就这么浩浩荡荡的走到了府衙面前,王管家终于是一拂袖道:
“今日我谢家受大老爷之意前来,替咱们晚吟小姐下聘,求娶苏家少爷苏桦,希望这里的大家伙儿能赏脸做个见证。”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看一个不敢相信,这还是之前那个态度傲慢的谢家吗?
虽说人要抬男人回去做赘婿也骄矜,但以谢家的门第谢晚吟的容貌,这天下怕是有不少人求着上他家做赘婿呢。
所以之前还替苏桦打抱不平的人们,一时间居然有点儿羡慕苏桦了。
而王管家的话语还未结束,他在周围议论声稍显平息之后又道:
“咱们家老爷说了,之前之事并非咱们小姐的意思,她一个极少出门的弱女子,哪里能想出那些构陷百姓的主意,分明是那刘姓刁奴害主,收了旁人钱财下的套。此事刑部必回查清,给所有受害百姓一个交代。”
哗!
一众青州百姓一听到“刑部”二字,议论声终于是彻底的小了。
连刑部都插手了,此事还能没个交代,这不能吧?
而且人家这也正式下聘了,两家是要彻底结亲了。
好些老娘更是觉得要是她死了,就能换来自家儿子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她也是愿意的来着。
但王管家还嫌不够,又用一番话暗示了谢晚吟之所以与苏桦苟合,那都是中了刁奴的算计,而他们谢家不过是愿意对苏桦负责罢了。
当然王管家的三言两语肯定是无法压灭所有流言的,因此就在大家于府衙门前议论谢家事时,一名夫人竟带着一个老妇与一个半大小子走进了人群。
众人只见他们越过了王管家等人,直接就那么旁若无人的坐在了府衙大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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