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寒在崔府一直留到半夜后,鲁璠喝的酒多了些,他的护卫试图扶他上车,鲁璠任性的推开他,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边走还在边唱着。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崔均在音律上造诣的确不凡,柳寒作出《上元夜》后,当场谱曲,当场让家中歌姬献唱。
秋戈喝得也不少,可还能走得了路,他同样脚步踉跄,边走边手舞足蹈,唱的却是《将进酒》。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千金散尽还复来。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嘴里颠七颠八的,走几步回头看看柳寒,转个圈,唱几句,再转个圈,再回头,再看看柳寒。
柳寒是三人中唯一清醒的,即便在这种场合,自从到这个世界,他还从未喝醉过,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巷子里两边的灯笼还没有取下来,城市依旧灯火连天,但人迹却渺渺,闹了大半夜,多数人都疲倦了,回家休息睡觉了,大街上只是偶尔有人或车马经过,这些多是到各府赴宴的宾客。
街道上到处都是灰烬,小贩搭的棚子还没有撤去,炉子里的灰烬依旧。
柳寒有些无奈,从崔府出来,他便建议散了回家,可秋戈和鲁璠都不答应,鲁璠邀他到他家去,继续喝酒,秋戈则不同意,说他家没意思,要上百漪园。
俩人争论起来,不过,好这条路有大段同路,丁轩和崔均都是士族,而且还是老贵族,府邸都在内城,在丽景门附近,要到百漪园或鲁府必须穿越半个帝都,走路都要大半个时辰。
鲁璠跌跌撞撞的走在前面,他的护卫跟在旁边,也不动手去扶他,只是静静的跟在他身后。
路上偶尔也有同样醉醺醺的行人,也有抬着轿子和驾着马车的晚归人经过,他们对鲁璠三人的情形就像没看见,径直走了。
柳寒的意思本来是穿过内城,从永春门到外城,可鲁璠喝得迷迷糊糊的,就从丽景门出来了,沿着条柳寒不清楚的街道过来,顺着街道向东走。
柳寒也不清楚自己为何愿意与秋戈和鲁璠交往,这次回大晋,他与人交往都带有目的性,如果说秋戈还可以算是有点目的的话,那鲁璠就不同了,完全没有任何目的。
鲁璠有点象无明,有才华可癫狂,不愿出仕,可迫于家族的地位,在襁褓中便被封了个不小的官,可他从不上衙门去,也从不参加任何品鉴,整天只是花天酒地,要么在花街柳巷,要么聚众玄修,是帝都有名的浪荡子。
柳寒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与鲁璠交往,而且交往还不少,后来他才渐渐想明白,正是没有任何目的,所以与鲁璠交往才让他感到轻松。
在心里哼着自己的歌,柳寒走得很轻快,他也喝了不少酒,不过这些酒都被他用内气给化了,这大慨是他对这个世界比较满意的地方,前世要是能喝这么多酒的话,那就太妙了。
从白虎大道下来,转进条街道,街道里同样被灯光照得通亮,一队城防军巡逻队从边上经过,带队的军官看了他们一眼,听着鲁璠喃喃不请的话声,又打量下他身后的护卫,知道这是世家子弟参加酒宴回来,便没有理会。
这队巡逻过去一会,几个护卫护着辆马车从后面过来,马车经过他们后,在前面停下,过了会退回来,蓬柱从里面探出头来,看着歪歪倒倒的鲁璠和有些癫狂的秋戈,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怎么还在街上闲逛,还不快些回去。”
“劳大人费心了,”柳寒苦笑着叹口气:“您要能让他们上车,也许回去要快点。”
蓬柱眉头皱得更深了,觉着这话有些轻佻,他注意的打量了柳寒,柳寒神情有些无奈,也有点寂寞,鲁璠和秋戈现在走在一起,俩人勾肩搭背,哼着各自的歌,醉意好像越发浓了。
“时间不早了,大人还是先请回吧,我看着他们的,不会有事。”
蓬柱点点头没再劝了,吩咐车夫起行,车夫一抖缰绳,马车缓缓起行。
三个护卫也一拉缰绳调转马头跟着去了。
柳寒见鲁璠秋戈俩人走得远了点,赶紧追上去。
走了没多远,柳寒忽然听见一声惨叫,这声惨叫并不大,可在这寂静的夜里却异常响亮,柳寒神情陡变,纵身到秋戈和鲁璠跟前,俩人的护卫显然也听见了,长剑便已经到手上,迅速将俩人围在中间。
“去那边!”
柳寒迅速扫了一眼四周的环境,立刻命令护卫将俩人送到一个小棚中,小棚显然是为了上元节才搭建的,边上有个临时的灶台,几个护卫将俩人护送到小棚中,强行将俩人摁在灶台后面。
一个护卫腾身跃上棚顶,两个护卫守在外围,剩下的各自隐藏,神情紧张的盯着四面。
柳寒的修为比他们高多了,听到一些他们没听到的东西。
有嗖嗖的响声,那是弓箭划破空气的声响。
有噗噗的声音,那是弓箭打在车上的响声。
有钢刀弹开箭矢的声响。
“嘿!”
夜色中又传来声怒喝,有人要拼命了。
“不是冲咱们来的。”柳寒开口道,小棚门口,六识展开,周围数十米都在他控制之下,安静无比,没有任何动静。
“护着公子走!”一个护卫叫道,神情有些着急。
“冷静!”柳寒呵斥道:“现在还不能完全断定周围是不是安全,我去看看。”
柳寒忽然觉着这是个机会,刚才过去的是蓬柱,是不是有人在刺杀这家伙?如果是这样,倒是个机会。
蓬柱是皇帝近臣,正处于上升期,将来还可能走上更重要的位置。
今天救他一次,留下点因缘。
柳寒展开身形,他没有沿着街道过去,也没选择屋顶,而是悄无声的穿过旁边的一条小巷子,这条巷子比较窄,仅仅可以俩人并排,连马车都过不去。
柳寒窜过小巷,贴着墙壁游上墙头,然后四下看看,见没有人注意,然后迅速跃上对面一间低矮的屋顶,这个宅院并不大,屋里传来低沉的呼吸声,主人家已经睡着了。
柳寒没有理会,径直翻到另外一间的屋顶。
以前他执行过多次暗杀行动,每次行动都是一项精确的配合,事先有详细的资料,行动经过周密策划。
每个人都象一架机器上的精确螺丝,有人负责远程攻击,有人负责破阵突击,有人负责发出致命一击,还有人负责在四周把风,同时负责阻击可能的援兵。
暗杀,是件系统工程。
夜色中传来兵刃交击声。
马倒毙在路中间,马车歪倒在一边,有个护卫倒在一边,身上插满箭矢。
就在袭击发生的瞬间,弓弦响起的那刹那,车夫奋起,长鞭舞得风雨不透,将大部分箭矢挡开,两个护卫冒死发起逆袭,一个护卫当场被射成刺猬。
一个黑衣蒙面的刺客持剑从巷口冲出来,另一个同样黑衣蒙面的刺客从对面的屋顶凌空杀来,刀光在月色下闪着冰冷的寒光。
除了这两个直接杀过来的,对他们威胁最大的却是,对面屋顶上的七八个弓箭手。
袭击开始后,蓬柱的护卫便明白,今天要冲出去,必须首先杀散对面的弓箭手,然后他们才有一线生机。
所以,即便人手很紧,他们还是分出一个人去冲击对面的箭手。
但他失败了,被射成刺猬。
车夫内心焦急,顺手摸出枚火箭,随手扔上半空,火箭刚扔出去,就听弓弦响起,一箭自暗处飞来,将火箭射落。
车夫的脸色陡变,这个箭手显然不是刚才那群箭手,实力比刚才那些箭手高多了,至少有武师五品修为。
车夫的经验显然更多,没有往那显然可以躲避的棚子里靠,而是破门而入,直接闯进了边上一个小茶楼里。
刚冲进去,眼前刀光闪动,劲风扑面而来。
车夫在这种情景下依旧没有放开蓬柱,手中的长鞭如灵蛇般缠住刀光,将刀光淹没在鞭影中。
灯影朦胧中,闷哼传来,一个黑衣人倒栽出去,屋里响起桌椅的垮塌声。
身后同样传来闷哼,车夫不为所动,眼睛迅速扫了眼屋里,屋里除了那个黑衣人外,再没有其他人。
车夫的目光盯着黑衣人,身后的兵刃交击声更响,两个护卫挡住了杀过来的两个刺客。
可车夫的内心冰冷,那个高明的箭手还没露面。
蓬柱惊心动魄,到了屋里心情依旧没有平静。
车夫吐出口粗气,手中长鞭裹着劲风直扑刚刚起身的黑衣人,黑衣人身形连续闪动,可鞭影却始终能找着他。
黑衣蒙面人有些惊慌有些绝望,这时一道箭矢穿过窗户,车夫面沉如水,手腕一抖,长鞭倒卷而回,就在箭矢快要射入蓬柱身上时,裹住箭杆,箭杆上带着的强烈劲道,让他掌心一震。
黑衣人趁着这点点空隙,从窗户窜了出去。
车夫稍稍松口气,抬眼观察门外的战斗。
门外的战斗比预料的还差,两个护卫都处于下风。
面对从空中扑来的刀手,还有从长街杀来的剑手,两个护卫都在苦苦支撑。
破空声响起,几条人影飞落而至。
车夫脸色阴沉,目光迅速朝后门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