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世英有些憧憬的眯着眼,脑补着那种盛况。
商人们却依旧沉默。
他们见惯了那些官员虚伪贪婪的嘴脸,自然不会被这区区一番话所打动。
在他们看来,这少年就是来给他们画饼的。
庞世英最后说道:“愿意出海的,报备,找人担保,这些是老规矩,你等都熟悉。市舶司的不少人要倒霉了,不过我等住在城中,愿意出海的,只管去报名。”
回到住所后,裘书玄第一件事就是喝水。
“和那些外藩商人说了半晌,都是人精,旁敲侧击的想问大宋是不是要禁绝贸易,某说不可能。”
“是不可能。”
庞世英摇头道:“这样诚然能挣不少钱,可却是心虚,但也会导致那些海外国家集体抵制大宋,要知道大宋周围还有辽国、西夏……大宋只要能压住他们就行,咱们挣大钱,他们挣小钱。”
裘书玄看了他一眼,“你这年轻人,那心思真是让人头疼,这次又威胁人了?”
“威胁利诱。”
“某担心没人来报名,毕竟敢出海的人不多。”
“裘推官,你小看了人的贪心!”
庞世英用那种遗憾的眼神看着他,“他们心中肯定不信某的话,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利益的向往……一个人原先每日能挣十贯钱,可现在一日只能挣一贯钱,想挣十贯钱就得出海……他们肯定会去,咱们等着就行。”
裘书玄摇头道:“海外太凶险,他们肯定不敢。”
现在出海的大宋商人,要么是对自家的航海技术有信心,要么就是只顾利益的亡命徒,而且在国内就有大把挣钱的机会,为啥要冒险出海?
随后的两天里,杭州人就看到了市舶司被全部端掉的场景,官吏们被绑着,狼狈的跟在大车的后面,而大车上装着的全是赃物。
市舶司几乎为之一空,大家都担心会影响贸易,连冯遇都遣人来问话:“市舶司空了,怎么办?”
他不想管这个烂摊子,甚至觉得这是报应。
你们两个外来户不分青红皂白就想要血洗杭州市舶司,现在自食恶果也是活该。
他现在只等看笑话。
“会有办法的。”
裘书玄只是简单回复。
既然人家不给面子,那也没必要客气。
就在大家心中揣揣时,外面来了不少官吏,这些官吏都是脸生的,一来就去请见了冯遇。
“见过冯知州。”
“你们是……”
冯遇不认识这些人。
“我等奉命来接管市舶司。”
冯遇不可置信的站起身来,有些失态的道:“裘书玄竟然早有准备吗?”
想必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端掉市舶司的准备。
可行事间却全然看不出来。
防不胜防啊!
“那裘书玄看似粗鄙,可城府竟然如此之深。那庞世英少年了得……这可不是一般的衙内啊!”
冯遇摇头唏嘘着,接着有人来禀告:“知州,那些商人去了裘书玄那边,说是要报名出海。”
杭州沸腾了!
那些商人不过是考虑了两日,就堵住了裘书玄的驻地。
因为他们亲眼看到了杭州市舶司的巨变,一批批的官员被换血,一条条新令被颁发,显而易见……那少年并没有说谎。
这是要玩真的啊!
所以权衡了少许之后,商人们就想明白了。
既然大势如此,与其坐吃等死还不如破而后立,出海!大不了就是危险些,但要让他们放弃利益……
做不到!
“有人吗?某要报名,担保人在此!”
“别挤,你特么还挤!”
“裘推官,某把全部身家都投进来了,买船,进货,准备出海!家中都揭不开锅了,再不出海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一群身家丰厚的商人在装穷,他们最有钱所以也最是精明。
群情激昂间,裘书玄出现了。
“裘推官,我等要报名。”
裘书玄愕然看着这人头攒动的局面,不禁回身看了一眼庞世英,两天前他的话再次被回忆起来。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看书溂
人都是贪心的,贪欲不止,就可以利用。
这是在揣摩人心,而且用手段在引导人心,兵不血刃就让这些商人心甘情愿的选择了出海贸易。
这等手腕……
对了,那个当出头鸟的商人呢?
裘书玄想了想,是被交给了随行的密谍,然后当着那些商人的面发配琼州……太狠了啊!
那商人是被查出来和市舶司的人有勾结,发配琼州的处罚太重了些,可庞世英却遗憾的说可惜不能杀人,否则只需斩杀此人,商人们定然噤若寒蝉。
这个年轻人真的够狠,够毒,够厉害!
庞世英微微一笑,很是纯良。
“报名,给他们记上!”
现场的气氛马上就热火朝天,等报名结束后,有人说道:“裘推官,还有个问题……咱们没有海图啊!”
裘书玄摆摆手笑道:“放心,各国的海图航线由朝中提供。”
商人们顿时欢喜若狂,有人却冷静的问道:“要多少钱?”
给东西就得收钱,这是天经地义的。
而且从裘书玄和庞世英来到杭州这段时日的表现来看,这两人分明就是酷吏转世,但凡有一文钱的好处都不肯落下。
苍蝇过路都会被刮一层油的家伙,怎会放弃这种挣钱的机会?
再说这年头的航海图大多都是用人命换来的,每一次绘制都是一次凶险的航海之旅,几代人的累积才能完成。
朝廷固然实力雄厚,能拿得出疆域更加广阔的海图。
可代价也是昂贵的……要多少钱?
裘书玄淡淡的道:“不要钱!”
啥?
铁公鸡竟然拔毛了?
商人都不敢相信。
“裘推官,莫不是玩笑?”
裘书玄坚定的道:“公是公,私是私,朝中自然是希望你等能挣钱的,所以提供海图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重振大宋水师。以后水师会巡弋于海外,为你等护航,为大宋扬威海外!”
竟然这般美好吗?
商人们都憧憬起来。
“水师挂着大宋的旗帜巡弋在海上,那些番人见了要五体投地……想想就觉得热血沸腾啊!”
“若是有水师跟随,某敢把货卖到天尽头!”
这就是商人。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们敢与冒一切风险,若是风险还能控制,他们连命都敢拼!
……
初秋的京城依旧很热。
刘姝喜欢秋天,因为有许多东西可以吃。
“对,轻一点……”
“用力……”
“哦……”
刘姝面红耳赤的收了手,秦为活动了一下身体,觉得背上发痒的地方舒坦了。
“这天气干燥的皮痒,回头叫春杏弄些银耳粥来喝。”
“还有,既然已是亲家了,面子上也要过得去才是,让乔风拿些卤味吃食送去,绸缎器具也送些去。”
秦为回身见妻子在发呆,就伸手在她的眼前晃动了一下。
“可妾身想吃都不给。”
刘姝不禁为自己的遭遇感到了些愤慨。
“咱家的卤味的确很好吃,可你却总是小气……”
女人从少女变成妇人后,肌肤会变,原先双颊有自然的腮红,现在却淡了,变成了粉红,而且肌肤越发的白嫩。
眼睫毛扑闪一下,那眼中的委屈就多了些。
秦为愕然,旋即就说道:“王惟一说了,你的脾胃虚弱,不能多吃这些东西,不好消化,不过肉类倒是可以多吃些,回头让春杏弄些别的菜式。”
刘姝见他准备出去,就问道:“是去上衙吗?”
秦为不禁有些囧。
妻子都希望丈夫忙碌起来,有事可做。
而且最好是做大事,若是能操心国家大事就更好了,这样会让妻子觉得自己丈夫的形象更加的伟岸高大。
可秦为目前处于无事可做的状态,很是懒散,丈夫游手好闲会很自卑,所以秦为觉得自己该出门溜达一下。
“为夫出门了啊!”
“是。”
刘姝很是欢喜的把秦为送出去。
秦为换了身衣裳,见她喜滋滋的,就取笑道:“我以为你会劝我呢,不说什么悔教夫婿觅封侯的话?”
笑道:“要做事才不无聊呢。”
这是个上进的女人。
秦为说道:“为夫去城外操练北伐军。”
这是正事,而且也算是为国效力,应该算是高大上的一项工作吧……所以秦为说的很是理直气壮。
“是。”
刘姝看着他远去,脑海里自动想起了操练的事儿。
脑海中:秦为提着一把百斤重的大刀在挥舞着,大刀砍到什么地方,那地方就寸草不生……
那些将士都在欢呼雀跃,秦为最后一刀劈出去,地上竟然劈出了一道巨大的鸿沟。
“一定很厉害。”
刘姝真的想去看看,可女人不能涉足军营,而且这是正事,没她插手的余地。
以前没成婚时,刘姝的爱是含蓄的,而且有些羞于表达出来。
可自打成婚后,刘姝也渐渐变得大胆了,她变得敢于抒发自己的感情,更是理直气壮的认为这才是夫妻的相处之道。
“娘子,上个月的账目送来了……”
孙好民带来了秦家所有店铺上个月的支出账目。
刘姝收起笑容,严肃的点点头,开始了她的工作。
很充实的生活。
男主外、女主内……
这六个字在秦家两个主人的身上显现的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