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丹在她身后没有作声。
看来,是迁坟出了问题。
“送照片的人也是你。”简凉说,“乔山恰好跟郭立是同一时间出来的,你知道乔山的身份,所以就利用郭立牵线乔山,把他安插在简知珩身边跟踪我,理所应当被季衍舟抓住。”
“我给他传递过一个假信号,就是我和简知珩的关系,他以为自己拿到筹码可以向你索要更多的钱,回来找你汇报,你怕暴露行踪,让郭立找人把他换出去杀了,徐辉是他的假名,但他兜里装了真的身份证,我猜,他应该是跟你们商量做完这单,想离开,只带了身份证。”
”他死了,对你来说有两个好处,一是他的真实身份会引起我注意,我还会继续找人,二是不会暴露你们的行踪。”
“对吧,母亲!”
梁启丹微笑:“一字不差。”
“你母亲娘家姓郭,当年金融危机一蹶不起,而郭立,是你舅舅的孙子,他沾上堵,欠债不还跟人打架坐牢,你不能不管,郭立还有个儿子,他帮你办事,你出钱替他抚养儿子。”
“还有乌漫怡突然出现在老宅的那天晚上,你知道我在派人跟踪乔山,怕我去盯着他,所以你找来乌漫怡,随便扯了一个理由让我回老宅。那天晚上,你点的香,不是平常用的香?”
梁启丹神态自若,就像听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当年乌阔海上学受过梁家的恩,乌漫怡和简知珩的婚事也是你从中一手策划的吧?”
“你昨天叫廖姐去我那儿还有公司送饭,没见到我,晕倒叫我去医院,就是为了证实我是真的生病,还是在借生病为由查别的事情。”
梁启丹听后,并没有懊恼,而是夸她:“你比简家任何人都聪明,就是还不够狠。”
简凉站起来,媚眸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问:“你做这些,又不想让我知道是你,为什么?”
梁启丹不答。
简凉看向别处,末了:“引导我找人,现在总该告诉我她在哪儿吧?”
梁启丹似乎是走神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嗯?”
简凉的手捏成拳,拇指的指甲紧紧地嵌进食指的皮肉内,再次重复:“乔希宁,她在哪儿?”
那些沉淀在阴暗处的疑问不断涌来。
乔希宁在她来简家前一天突然失踪。
梁启丹引导她,乔希宁的失踪会不会和简家有关系?
那个站在笼子外的男人,一身傲骨,又为什么会花钱买下她?
梁启丹再次抬手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简凉没有躲。
她尽量克制住心态平稳,不露怯分毫,将眼中的水气憋回去,问:“我找她十几年,找不到她?还麻烦母亲,告知一下,她在哪儿?”
“你真是个傻孩子,”梁启丹收回手,心情错杂地转过身背对着她,“她不值得你寻找。”
简凉咬牙道:“不管值与不值,我只想知道,她在哪儿?”
最终还是要知道的。
“她……”梁启丹顿了下,说,“在国外,她才是简裴章真正的女儿,简家的千金。”
轰——
简凉紧绷多年的弦被硬生生挑断,剩下的就只有心颤耳鸣。
梁启丹转过来,看着怔在原地的简凉,半分心疼压在眼底没有显露,对她说:“你的亲生妈妈是她的小姨,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离开这里吧,没有人值得你去找,去维护。”
简家,快要变天了。
简凉扶住椅子,眸中无神,破颜失笑。
这十几年来,那点仅存的执念,在这里贪图享受的负罪感被硬生生地抽出,只在一瞬,让她丝毫没有感受到被抽丝剥茧的痛苦。
天真这么多年,以为当初自己博出了一条生路。
可以把她拉出深渊。
到头来,她才是那个,从一个深渊跳进了另一个深壑里的人。
她今天所得到的一切,都是靠乔希宁得来的!
想杀范团长的人,把线索斩断的人,是简裴章。
人在国外。
狗熊死了。
怎么死的不是她。
“那她的亲生母亲?”简凉嗓子发哑问,“我的姨妈呢?”
她有记忆起,就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姨妈。
梁启丹没有回答。
简凉又问:“乔山死了,还有个父亲,人呢?”
梁启丹摇摇头。
简凉只觉得胸闷发慌,需要暂时避开一下。
她慢慢退开梁启丹,转身出了房间。
“简凉。”梁启丹追出去,人已经走远。
“六小姐。”有阿姨笑眯眯地给她打招呼。
简凉冲出简家老宅,启车从简家老宅一路狂飙。
她不知道要去哪儿,脑袋里一片空白。
这么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
仿佛一直有声音在提示她,乔希宁,是简裴章的亲生女儿。
她想去找简裴章询问清楚,可这样又把梁启丹置于何地?
简凉尽量让自己冷静。
“哦哟!车开这么快?还不是得等红绿灯。”黑色轿车驾驶位上的司机稍稍打了一下方向盘,变到另一条道上,与旁边银色轿车平行,看看是谁那么凶猛在主城区开这么快。
歪头一看,这一看吓一跳。
“简小姐。”
季衍舟刚从悦陇出来,正在后边迷迷糊糊打瞌睡,条件反射醒过来,懒懒散散地问:“哪儿呢?”
方助理就知道后面的人会有反应,说:“少爷,旁边这辆车简小姐的,开得也太快了。”
说完,挺会来事地把车窗给季衍舟降下来。
季衍舟偏头望去,银色轿车就是昨天在镇上的那辆,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侧面。
等到绿灯,简凉超车跑了。
不等季衍舟发话,方助理已经开车跟过去。
少爷肯定是要追人的,这点不用说。
季衍舟看路不是去集团的路,问:“你去哪儿呢?”
“替你追人嘛!”方助理一本正经地说,“少爷不用说,我知道。”
季衍舟打哈欠,喊他:“老方啊!”
“诶!少爷。”方助理恭恭敬敬地应了。
季衍舟想把人踹出去:“你知道为什么我还把你留着吗?”
方助理听着不对味:“不知道。”
“因为你傻。”
“......”方助理问:“少爷,您想骂我呢,还是夸我呢,那还跟不跟?”
“你说呢?”
方助理心里直嘀咕,口是心非。
从这儿追到那鸟不拉屎的小镇又怎么说,还欲盖弥彰地说去证实简小姐没耍花招对南舟的人下手。
简凉最终在东郊一处空旷的草坪边上停下来,看着草坪里有很多小孩在放风筝。
此时的天阴沉,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
旁边的车门被拉开,简凉偏头,季衍舟就把自己甩了进来。
季衍舟靠在副驾位那一刻,见到了他从未见过的简凉。
满脸疲惫,仿佛丢了魂一般,不堪一击。
与平常那个浑身是刺的人截然不同。
季衍舟不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出了问题,现在这个人也并非满心满眼都是算计。
还有脆弱的另一面。
季衍舟说:“在城中飙快车多没意思。”
简凉没有说话。
小伍打来电话,简凉调整心绪,接起来:“怎么了?”
小伍语气焦急:“姐,郭立去自首了。”
动作真快。
“我知道的,小伍,以后都不用查了,也别告诉师父。”
小伍愣了一下,简凉就嘱咐完,说:“挂了。”
等简凉转眸看向旁边的人,已经恢复平常的疏离淡薄:“季少爷怎么在这儿?”
季衍舟微怔,怀疑他刚刚看见的人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用常用的调调说:“还以为你心情不好呢,来陪你,我好不好?”
简凉把季衍舟的笑盯进眼中。
莫名其妙地感到,季衍舟说话时的神态像太阳一样,随心所欲,有恃无恐。
很刺眼。
是她这种万丈深渊中的人没办法触碰到的光芒
季衍舟见她第二次走神,问:“想不想刺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