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红酒的作用,简凉睡到第二天上午九点多。
遮光帘拉着,室内如同黑夜。
简凉迷糊地放下手机,反手摸索旁边的人,已经起来了。
简凉抬手点了下灯控开关,室内的暖灯亮起来。
简凉挡住眼睛缓了一会儿后,掀被而起。
恍眼间一看,脚边多了一双极其少女、粉粉嫩嫩的毛绒一字拖鞋。
简凉双手撑在床沿边上,盯着拖鞋看了许久,嘴角边不知不觉扬起一抹弧度。
把脚伸进去时,很舒服。
简凉站起来踩踩。
季衍舟恰好推门进来。
她好像挺喜欢新买的拖鞋。
一身柔软,像个容易欣慰满足的小孩,听见他进来又敛了几分轻松。
简凉看向季衍舟,只穿了一条泳裤,上身光着,露出坚实好看的线条。
看过很多遍,却还是会被吸引。
“游泳么?”她问。
“嗯。”季衍舟瞧她脚上的拖鞋,走过去,“适合你。”
简凉垂头,屈屈脚趾头。
季衍舟在某些方面,挺喜欢把她当小孩对待的。
季衍舟说:“让人按照你的尺码送了些衣服过来,早饭在楼下,吃了去看看。”
简凉:“破费了。”
季衍舟拿上浴袍,坏笑逼近,把人堵在床边亲了一会儿。
在简凉快要发作的时候,停止溜出了房间。
简凉洗漱完出去,楼下有阿姨在打扫屋内。
看见她下来,放下抹布笑眯眯地道:“简小姐起来了,厨房有早餐,我给你端。”
简凉:“谢谢!”
餐厅和游泳池只是一窗之隔。
可智能调光的电控玻璃,简凉坐下来之前还是雾化状态遮住了游泳池,刚坐下来,游泳池似一张清晰可见的海报呈现在眼前。
简凉对窗而坐,望着季衍舟灵活地在里面游了几个来回。
季衍舟靠岸边上时,隔空投送来一个吻,向她招手。
简凉把最后一口牛奶喝完,起身过去。
季衍舟:“来两圈?”
简凉在躺椅上坐下来:“不了。”
“怕水?”
“......”简凉说,“不是。”
她会,只不过以前游泳时腿部抽筋呛了几口水,就再也没游过泳。
这时,外面门铃响起来。
简凉问:“有客人?”
“不是客人。”
能来他这儿的就只有一个人。
季衍舟从水里起来,捞过浴袍穿上。
阿姨已经打开门,把外面的人请进来。
简凉透过玻璃,看见一个身材和秦峥相差无几的男子从外面进来,挺年轻,看起来和季衍舟年纪相仿。
寸头黑t,开车裤运动包,像刚从野外匆忙赶来。
季衍舟朝他招手。
男子走进来,视线在简凉身上凝了一瞬。
调侃季衍舟:“怎么藏这儿来了?”
意有所指,金屋藏娇。
季衍舟给他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简凉。”
“这是我发小,白境林。”
白境林知道简凉这号人物,章域集团董事长的养女,出了名的不好对付。
前几年章域一个地产项目动工找的他们家合作。
章域的人带着简凉去谈的。
一个大学生初出茅庐谈合作,把材料品质看得如同命一般重要,不仅如此还把价格压到最低。
到交货期,亲自在工地带着手套检验,这件事整个白起集团的人都知道,不敢含糊怠慢,生怕被检测出一点不好毁了声誉。
让他们集团深刻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薄利多销任务重。
他常年在深山老林里,要么在国外没见过简凉。
瞥开章域和南舟一言难尽的关系,白境林好奇季衍舟是怎么把人拿下的。
简凉长相惊艳不过分锐利,眼神却难以捉摸。
这样的人从不在圈子里玩,连搭讪的机会都没有。
白境林颔首:“你好!”
简凉微笑:“你好。”
见二人有事要聊,简凉识趣转身出去了。
白境林把玻璃门关上,说:“找你说点事。”
季衍舟坐躺椅上:“嗯?”
白境林说:“给我个地方住,我所有证件都被收了。”
白境林天天在野外不着家,寻求刺激,集团全靠亲姐撑着,现在被家里人列入通缉名单。
要想拿回证件,要么回去结婚,要么去集团任职。
季衍舟一副你也有今天的样子,揶揄道:“偷渡去国外呗,国内多不安全。一不小心就要被抓去结婚。”
“......”
白境林面露难色:“家里已经放话,结婚,去上班。”
季衍舟:“上班挺好,专治你这种没遭受过社会毒打的社会青年,上几年你就老实了。”
白境林啧了一声:“求人的时候两肋插刀,不求人的时候落井下石是吧?”
季衍舟反驳:“我是那种人吗?”
白境林:“肯定是。”
季衍舟乐道:“结婚不行谈个恋爱先稳住家里人,有人盼着想着念着。别提有多爽了。”
“谈恋爱?”
圈子里许许多多片叶不沾身的少爷和露水情缘的‘女朋友’见多了,就算最后因为‘利’和别的原因凑在一起,也是不到几年就分开,更别提没有感情基础的两个人硬凑在一起。
白境林想想就很难受。
不过,听季衍舟认真地提到谈恋爱,白境林便来了兴趣:“怎么,简凉天天盼着你?想着你。”
季衍舟眉梢一动:“嗯呢。”
白境林狐疑:“真是这样?简凉看着不像是这种人。”
季衍舟:“人在我这儿呢,等过几天带她见见外公外婆。”
白境林:“来真的?”
季衍舟:“来真的。”
“你怎么拿下的?”
季衍舟:“你情我愿。”
小少爷总不能说回国就想着怎么在她面前刷存在感,绞尽脑汁想了个计策,不惜把吴程辉要回国的消息透露,霸王硬上弓,再获取别人的信任成的。
“怎么看都不像你情我愿。”白境林鄙视地看着他:“你跟简凉谈恋爱,季董事长同意了?”
季衍舟舒服地躺着,说:“用不着他同意。”
白境林露齿笑道:“他不知道?”
季衍舟:“知道又怎么样?”
“逆子。”白境林说,“行了,刚回来,给我找件衣服,洗个澡。”
季衍舟不乐意:“别在这儿,你的狗还在我城东那屋里当大爷供着,去跟它睡吧!”
白境林:“结婚的时候,千万别跟我联系。”
“我第一个联系你。”
外面。
简凉放在餐桌上的手机震动。
是林秘书的电话,滑到接听。
“喂林秘书。”
“简小姐,请你回老宅一趟。”
“知道了。”
简凉回卧室收拾收拾下来,季衍舟和白境林刚从游泳池里出来。
简凉走过去,跟他说一声:“我得回趟老宅。”
“嗯。”季衍舟说,“有事给我发消息,晚上早点回来吃饭。”
“好。”
白境林莫名其妙吃了一嘴狗粮,顿时心情全无。
简凉在路上还没回到老宅,廖姐就打来电话,沿海的事都办妥了,已经安全降落在皖城机场。
简凉嘱咐了一些话,就挂断了电话。
车子停在老宅门口,简希雅已经在大门口巴巴地等着她了。
简凉下车,简希雅迎上来:“阿凉,父亲找你对吧,我跟你一起进去。”
“不用了。”简凉抬步往里走。
简希雅跟在她的身侧,说:“简掷已经死了,法院会裁定案件宣告终止.......”
简凉打断她:“那又怎样?”
简希雅说:“继续耗费精力在上面不值得。”
简凉停下来,静静地看着她:“值不值得,不是你能评判的。人死了庭审终止,我可以转民事诉讼。”
简掷跟简凉的恩怨简希雅回来也打听过,从小两人就不合经常打架。
可她知道的也仅仅是不合,简掷因为简禹的事生怨怂恿人绑架她。
简希雅拉着她说:“姐姐知道你恨他们,可人已经死了......我们就终止,好吗?”
简凉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冷地笑:“简希雅,你未免也太天真了,你在国外这些年,我那姨父没告诉过你?”
简希雅不明白简凉为什么会这么极端,弱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就没告诉过你,简禹进我房间的事?也没告诉过你简掷带人把我堵在角落欺负的时候,他让我跪在玻璃片上跟简掷道歉,再告诫我不能欺负简家的人。”
简希雅错愕地捂住嘴巴。
简凉最接受不了的就是简希雅来劝她:“我不是什么好人,疯狗咬我,我就得打死。你不知道,也没经历过。大可以和他们一样冷漠,但千万别劝我大度。”
简希雅愣在原地,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模糊了双眼。
简凉跨进简裴章院子里的时候,简裴章正坐在院子里听林秘书给他汇报工作。
林秘书合上文件:“董事长,人到了。”
简裴章挥挥手:“你去吧!”
林秘书退出去。
简裴章杵着拐杖站起来,说:“过来坐。”
简凉就站在一边不动:“您一向是有事直说的人。”
简裴章从石桌上提壶给自己续了杯水,说:“你三伯母带着小的跑了,你三伯现在还在医院住院,简掷的事,就别追究了,需要什么,我补偿给你。”
简凉软硬不吃:“不需要。”
简裴章背对着她喝水,有气不能发,半晌才道:“别让大家都太难看。”
简凉:“难看的是你们,又不是我。”
简裴章冷哼一声:“想跟季衍舟谈恋爱,就终止。”
简凉机警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简裴章只管补充:“没得商量。季衍舟是南舟的第一继承人,我只要开口,他的家人真的能像他一样接受你吗?我看未必。”
他还真是会摁住她的命脉,不让喘息。
简裴章握着水杯转过来,转了话题:“你和付景明组个局,让希雅和集团的人交流交流。”
简凉存疑。
付景明在集团不属于任何派系,简知珩和简希雅组的局从来没出现过,也不喜欢组小圈子。
付景明这种清流一旦出现在简希雅和简知珩其中一个人的局上,这是明摆着要让集团的人都倒向简希雅。
简凉有个大胆的猜测:“你想让简希雅成为你的继承人?”
简裴章坐下来,说:“不该你问的,就别多问,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简凉嗤笑:“简知珩要是知道,会发疯吧?”
简裴章握紧手中的拐杖抬头,阒然而视。
“他坐在轮椅上多年,你不愧疚吗?”
简裴章:“你说什么胡话?”
“啊,也对。”简凉逼视简裴章,“你这个人根本就不知道愧疚是什么,我的父母替你养了七年的女儿,也不见得有几分愧疚呢!”
简凉继续道:“简知珩坐轮椅,你真的以为他是一个弱者吗?他是第二个你吧,所以你才这么讨厌他。”
“你......”简裴章把手里的水杯扔向她,浑身颤抖着许久说不出话来。
杯子打在简凉的肩头,随之掉在地上。
哐当一声。
紧接着简希雅和林秘书就从外面冲了进来。
“爸爸!”
简裴章头痛欲裂,眉心紧拧。
林秘书把人捞背上:“先去医院。”
水珠渗进了简凉的衣服里,她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肩头的水,仰头看着遮天大树,就像织的一个牢笼,让她看不见天空的全貌。
飞来几只鸟儿,啄啄翅窝,歪头看向下面,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简凉看了一会儿,垂下头摸出手机,拨通律师的电话。
“简小姐,我正在重新整理......”
简凉说:“算了!整理王颂的吧,辛苦了。”
说完,挂断电话。
简凉去了趟梁启丹的房间。
梁启丹看到她来,只是说:“坐。”
简凉靠在椅子上:“那些香粉,别做了。”
“没做了。”
两人静静地在屋子里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廖姐回来,简凉才站起来:“母亲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梁启丹站起来目送她出去:“开车注意安全。”
“嗯。”
等简凉走之后,梁启丹晕眩扶着桌子。
廖姐慌忙扶住:“快坐。”
梁启丹紧紧地拽着廖姐的手腕:“李源失踪了。”
“啊?”廖姐缓了缓,惊恐失色。
......
简知珩无事,便把昨天收到礼品让哑巴护工整理出来。
看到季衍舟昨天送来木盒子,说:“把那个盒子拿过来我看看。”
哑巴护工取来递给他。
简知珩打开,里面黑乎乎几截似木头材质的东西,还有一个手把。
简知珩取出来查看,是一根轻巧便携的折叠拐杖。
简知珩阴郁地盯着这几截东西,将它扔了出去。
拐杖落地时,随着撞击的力道自动弹直了。
哑巴护工吓一跳转过来,望着满眼怫然的简知珩,再看看地上的拐杖。
简知珩:“拿去烧了。”
哑巴护工点点头,利索地把拐杖拾起来,离开简知珩的视线。
简知珩冷静许久,撑着椅子站起来。
他自认为走路的姿势很慢,也很丑陋。
他心有不甘,每走一步都极其的坚定,移步到窗边望着远处的风景。
那天晚上,他冲动了。
为了简凉,暴露了自己。
季衍舟这是在威胁他,阻碍他们,就把他能站立的事公之于众。
......
季衍舟盯着地图上移动的点,从简家离开后去了城北的墓园,正在往回的路上。
季衍舟切换到通话界面,拨通简凉的电话。
“喂。”
季衍舟问:“回来了没?”
简凉:“路上的。”
季衍舟:“楼下等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