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辣太阳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上,夜晚的温度还未降下来,人们步履匆匆,急需寻找一片清凉的避难所。
章域集团总裁办,全天二十四小时温度就没有上过二十度。
简希雅坐在办公椅里,眉心紧蹙看着手里来自章域一位投资者的起诉书,要求章域公开股价暴跌的真相。
调查小组的人个个抹着额头上的汗,在一堆调查记录里寻找蛛丝马迹,仿佛放过一个数据就会全盘散掉。
简希雅抬手端咖啡,杯子已空,她揉揉酸痛的眼睛放眼看向休息区的人,视线挪到蹲在地上整理资料的钱思。
“钱思。”
钱思转过头:“简总。”
简希雅吩咐:“帮我倒杯咖啡。”
“好的。”钱思撑着膝盖缓缓发麻的双腿站起来,迈向简希雅。
简希雅任职总裁一职就把钱思从企划部调上来,钱思现在是总裁办的人。
简凉带出来的人,不会差。嘴巴紧,勤恳踏实,毫无怨言。
钱思给简希雅续了杯咖啡,放在办公桌上转身要走。
简希雅吐口气,问:“你和简凉还在联系吗?”
钱思驻足在办公桌前,说:“凉.....简副总走后,我们没有联系过。”
简希雅点点头:“好,先去忙吧。”
简凉没来章域后给钱思发过消息,嘱咐他要好好工作,怕影响到他为了避嫌,以后尽量少联系。
钱思到现在也没有跟简凉联系过。
简凉像是知道集团会发生大事,她离职后章域集团便开始不太平起来,连事业部的古玉他都有很久没看见了。
钱思几次险些放弃想离职,想问问简凉在哪儿高就带带他。
可想到简凉的嘱托,自己好不容易进的章域,忍一忍总会好起来。
晚上十一点下班,钱思走出章域大厦,沉下双肩裹着橙黄色的路灯往路边走打车回家。
一忍再忍,还是掏出手机找到简凉的电话拨了过去。
简凉未雨绸缪,为城西开发打探今后质量把控的问题,刚跟质检部门的人吃完饭。
送走一行人,手机接着响。
手机虽换了两次,她存的号码都有备份,看到是钱思简凉接起来。
“喂。钱思。”
简凉是钱思进章域的第一位领导兼师父,钱思听到她的声音格外亲切:“凉姐,没打扰你吧?”
“没有。”简凉喝了点酒等代驾过来,倚在车旁边跟他聊天。
钱思问:“凉姐,你现在还在皖城吗?”
“在的。”简凉听他那边有车声,问,“还没回家休息吗?”
钱思苦逼道:“刚下班呢。”
章域现在的情况一言难尽,各个部门工作量大加班很正常。
简凉给他加油打气,钱思跟她说已经升到总裁办去了。
简凉说:“恭喜,又上一个台阶了。”
钱思有苦难言,但也不能说他现在的工作内容,就说好多人都离职了,连古玉也消失了。
简凉倒是很长时间没有听到过古玉这个人的名字了,章域现下正是需要人的时候,古玉作为简裴章的干女儿不在集团,挺奇怪。
跟钱思聊得差不多,代驾到了。
简凉没回季衍舟那儿,去了幻羽花园。
有些日子没过来,她过来给花园里的花草浇浇水,顺便明天再去隔壁陪陪二老。
这两天季衍舟在忙季正峰的事,没空过来。
季衍舟对杨立玟娘家,没有宽容可言。
谁捅了篓子,谁就得负责到底,在季衍舟面前没得商量。
若没担当,季衍舟也会让他吃一堑长一智。
杨立玟劝娘家人劝不动,娘家人又厚着脸皮来求季衍舟。
季衍舟拒绝不见。
杨立玟是怵季衍舟的,有简凉的那番话后,她也深刻反思过自己的立场,这些年补贴娘家的钱不少。
季正峰宠她,让她没了边界感一再纵容酿成大错。
季衍舟跟她不合,是有原因的。
杨立玟举报亲弟弟杨立昭打着季正峰的旗号非法经营的消息第二天就炸到了网上。
连季衍舟都不敢相信,杨立玟真的大义灭亲。
季正峰账户上的资金有了新的口头证据。
杨立玟弟弟被带走后,招供了季正峰那笔钱确实是他汇过去的。
四千万被没收,由于涉及跨境非法经营金额较大,杨家还同时背上了罚款。
杨立玟娘家人有怨气但也不敢做声,杨立玟替弟弟补交了一百多万的罚款。
还得看着父母流泪,受着姑嫂关系僵化。
这件事还牵扯到章域集团简知珩逃跑失踪一案。
杨立昭通过跨境电商平台帮一个账户转移、隐藏非法资金,杨立昭通过这样的方式收取高额佣金,赚了不少。
连线人的账户正是简知珩通过电子邮件联络的其中一个。
章域集团调查小组已经介入,再找不回千亿资金,章域集团快要捂不住了。
简凉从手机里调出一串电话,说:“帮我查查古玉现在在哪儿。”
......
简裴成百分之二的股份简凉拿到手是八月底,各种审查和手续一大堆,这算快的。
简凉看到股东账户,唇角微弯。
章域集团股东共有十四人,简裴章手里拥有集团超过一半的股份,共百分之五十一。
章域集团股东名册更新当天,简裴章恰好出院。
简凉和乌阔海手里的股份比例不高,简裴章一般不会过问个别股东的股份转让事项。
同时,千亿资金的流向章域集团已经收集得七七八八,还得感谢杨立玟举报亲弟弟让他们有了大量的线索。
可难在这些资金都分别流到几个不同的国家,集团不得不与监管机构合作。
这件事最严重的后果就是章域会受到大量投资章域股票的投资者索赔和起诉。
收网的关键时刻,就看章域能不能稳得住。
悦陇的项目开工后简凉是没有一天休息时间,之前通过乌阔海牵线投资的项目也拿到了第一笔分红,简凉比较满意,不过她现在还负债累累,当股东,也得做好打工人分内的事。
她给乌阔海签的借款协议是三年内还清。
乌阔海这位金主爸爸很大方,直接把借款合同交给乌漫怡,说是以后当嫁妆,让乌漫怡自己收。
现在乌漫怡是简凉的债主,没事干就老往她办公室跑。
悦陇把金主爸爸的女儿当成祖宗供着,进门有人拎包,出门有人打伞送。
这不,又来了。
这次和乌阔海一起来的。
乌漫怡挽着乌阔海,小细腿踩着八厘米的小细跟,推开简凉的办公室大门。
简凉抬起头,看到二人放下手头的工作:“乌总。”
“坐坐坐。”乌阔海示意她别站起来,和乌漫怡坐在她办公室休息区的沙发上。
简凉摁响前台电话:“倒两杯水过来。”
“好的简总。”
乌阔海环视她的办公室,乌漫怡倒是随意,靠躺在她的沙发上哼哼唧唧地:“好热啊。”
简凉走过去坐在独立沙发上,问:“乌总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乌阔海说:“我不是来巡视工作,我是来把漫怡交给你的。”
简凉看看乌漫怡,乌漫怡朝她抛了个媚眼。
“交给我?”
乌阔海哈哈一笑,“我跟你阿姨要出去避暑,想让她在你手底下帮忙做做事,省得她一天到晚没事干尽往酒吧瞎跑,又遇到简禹那种人。”
简禹就是乌漫怡人生一大污点,她腾地坐起来发气:“爸你说什么呢。”
受人之恩,还得帮人带娃。简凉明白了。
乌阔海说:“她天天在我面前提起你,我想着让她过来跟着你历练历练,不要工资,你要做什么让她给你跑跑腿,不用心疼。”
简凉眯眼看看乌漫怡,说:“乌总别这么捧我。”
乌阔海:“这哪儿是捧,你就别谦虚了。刚好你们都是女孩子,我也算给你找了个伴。”
“......”
乌漫怡隔空亲了她一口:“放心吧,我一定听话照做。”
简凉眼梢的笑意就没收过,让乌漫怡感觉她的笑有点坏坏的。
“那要辛苦漫怡小姐了。”
乌阔海跟她聊了一会儿,扔下乌漫怡直接走了。
乌漫怡继续在办公室沙发上半躺着,身姿妖娆:“我可以当你的贴身女秘书。”
简凉站起来看着她:“躺着当秘书?”
“......”乌漫怡总觉得这话怪怪的,立马从沙发上站起来,“您有什么吩咐简总?”
简凉不客气地道:“出门左转,去把打印室里的资料拿进来。明天正式上班,早九晚七,不准迟到。迟到十分钟加班一小时来抵扣,依次叠加。”
“收到。”乌漫怡信心满满地刚拉开办公室的门,季衍舟就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一束卡布奇诺。
乌漫怡没少遭季衍舟打击,走路得躲着,她侧身让他,季衍舟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走进去了。
嚯。
乌漫怡心里腹诽:还没到下班时间就找来谈恋爱。
她嘟着嘴,关上门出去了。
简凉看到季衍舟手里的花,愣了下。
季衍舟把花给简凉,亲吻她的脸颊:“恭喜成为章域的股东。”
简凉抱着花,悠悠道:“啊,我都差点忙忘了,今晚请你吃饭。”
季衍舟打击:“还有钱请我吃饭呢?”
她现在确实是把家底都给掏完了,还得还乌漫怡的钱。
梁启丹给她的三处房产简凉没想过动,她放好花说:“那吃食堂。”
悦陇集团也有食堂,只不过没章域的好吃。
“不吃。”季衍舟坐沙发上,“没有我借你啊,终生借贷考虑一下。”
简凉叫前台泡壶茶过来,看着他回道:“高利贷,到时候还得为自己赎身。”
季衍舟靠在沙发上眯眼看着她:“怎么?你攒嫁妆是等发养老金?退休了再跟我结婚?”
怎么还急眼了。
“那多好,用养老金养你,省了。”
季衍舟双腿交叠半靠半躺:“下个月我生日呢,你有钱买礼物吗?”
简凉媚眼如丝,目光轻轻地落在他不高兴的脸上:“怎么看着,像个来要账的资本家?”
“.......”季衍舟想把人扛回去收拾一顿,逗他不嫌累。
简凉说:“我亲手给你做饭。”
季衍舟顿了顿:“我缺你这顿?”
季衍舟每次故意把话题引到这方面,简凉逗他时,季衍舟不像以前以后跟她贫,而是一脸认真。
简凉抱着双手靠在办公室桌上看着他,垂眸酝酿了几秒,再看他时,很认真地道:“以后每个生日都给你做。”
季衍舟抬眸定定地看着她,对视良久,而后像个得到奖赏的小孩子瞥开视线,唇角勾起。
他就是想要个确定的回答而已。
乌漫怡端着茶和资料僵在门口。
天哪~她听到了什么。
此时不溜,静待何时。
.......
城南绕城外一处别院里。
别院窗户紧闭,周围看不见一丝灯火。
一抹袅袅婷婷的身影提着食盒推开别院的门进去,大门犹如一个庞大的黑洞将她吞噬殆尽。
一阵风吹过,别院大门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咔嗒声,这声音异常刺耳,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探入现实世界,在八月天里散发着冰冷的寒意。
迎面而来的是一股令人窒息的尘埃气味,她往里走,如幽灵轻悄的脚步声回荡在各个角落。
“咚”
从卧室里传来沉闷的声响将寂静扯碎,古玉吓到双肩一颤找到开关把灯打开。
充满年代气息的中式雕花纹家具呈现在眼前,常年没用的灯闪烁几下停下来,屋内总算亮堂许多。
屋内人闷哼了一声,似乎在向世界传递一种不可言喻的信号,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古玉放下食盒快步走到卧室门口推门而入,她下意识找开关才想起来屋内的灯坏了还没来得及修,只能借着微弱的光看到趴在地上满身狼藉的男人。
“珩哥。”古玉颤声冲进去扶地上的人,她心疼极了。
地上的人喘着息,古玉费劲地抓住他的臂膀想要把他托起来。
他白瘦见骨的大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古玉被捏得生疼强忍着一声不吭。
简知珩借助她的力量跪地起身,抬起头双目瞪着她,黑发掉在额前,像隐藏在这腐朽中的恶魔。
古玉胆战心惊地看着他,墙上的画也跟着变得狰狞可怖。
“珩哥,我给你做了好吃的,出去吃点吧,我明天把这儿的灯修一修。”
简知珩推开她坐到床上歇气。
古玉咬着唇,双目含着泪光默默地站在他面前。
“走,别管我。”简知珩声音沙哑对她说。
简知珩去芮城本想带上简凉去国外,刚到芮城就收简凉逃跑的消息。
他谋划了那么久,没舍得要跟她同归于尽。
简凉跳河,他只能逃。
车子冲下悬崖落水,他也没想到还能活。
从芮城逃走,古玉跟他通电话赶到云城比警察快一步救下他。
古玉流泪恳求道:“珩哥,你带我走吧。”
简知珩低吼道:“走~”
古玉不走,跪在他的旁边仰着头卑微到了尘埃里:“我没退路了,你带我走好不好?”
简知珩借门外的光漠然地看着她。
古玉哭得撕心裂肺,简知珩躺了一个多月,她就照顾了他一个多月,连跟她好好说话都不能吗?
“她有什么值得你为她谋划拼命的?我那么听你的话,你能不能心疼心疼我?”
简知珩俯身凑近她,替她擦开眼泪,一字一句地道:“我,没让你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