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楼很是繁华，一楼坐满了宾客，用精致绝美的小屏风隔开倒也算是清静，前来招待的小二引着梧桐与水三爷到了二楼，这儿倒是清静非常。
一阵檀香传来，靠近窗边素色蝴蝶兰的小桌上放置着一整块紫檀雕刻而成的荷塘，暗紫色的荷叶上泛着微微的光泽，几尾白玉雕刻而成的、带着红色小点的锦鲤在荷塘中欢悦。
一缕缕轻柔的檀香化作香雾落在荷塘中，朦胧了锦鲤的身影，宛如仙境般美丽。
“不知两位可有合心意的菜肴，若是没有不如让小奴介绍一二……”，天香楼伺候的人明显受过专业训练，只是听着那宛如雨珠落玉阶的声音就让人觉得舒服。
“茶要雪山雾云，点心你看着上吧！”，梧桐说道，记得上次玉凌轩与南宫初墨带着自己上天香楼也是这么说的，梧桐干脆就照搬了。
小儿有些诧异的看了梧桐一眼，脸上神色不变，恭敬的说道：“雪山雾云一壶，两小碟云霞糕，两小碟绿豆糕，云霞膏是小店特色，今儿的绿豆糕新鲜，您看可以吗？”。
梧桐倒是没有什么所谓，水三爷就更加不会在意了，只是摆摆手让小二下去准备，小二退下以后，水三爷颇有深意的盯着梧桐看了一会儿。
“清屏郡主端庄丽质，可是未过双十之年？”，水三爷这般问道，打量的目光落在梧桐身上似乎带上了一丝别有意味的探究。
站在梧桐身后的玲儿柳眉一皱，脸上不悦的神色虽然掩饰得很好，心中对于这位水三爷可是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梧桐可是自家主子的人，这个水三爷刚刚死了夫人就来打梧桐的主意。
若梧桐真的是无权无势的郡主，嫁入水家倒是高攀，现在自家爷还杵在这儿，玲儿自然不会让水三爷撬墙角。
梧桐有些奇怪的轻声念叨道：“双十之年？”，梧桐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只因连梧桐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今年到底多少岁。
玲儿在后边灵巧的接口道：“我家郡主年岁尚小，当时墨王爷看上了徐家公子，一打听徐家公子居然二十有三，当即觉得年岁不合适了”。
玲儿这话看似无意，实则大有深意，玉凌轩的身份不合适拿出来说事儿，但是南宫初墨身为梧桐的义兄，而身份又比水家人贵重，最适合用来借力打力。
墨王爷都觉得徐家公子年岁过大，难道水三爷这头老黄牛还好意思摧残自家郡主这棵小嫩草？
水三爷有些诧异的看了玲儿一眼，清屏郡主身边的这个小丫鬟未免也太过灵巧了一些。
若说是口无遮拦说出来的话，却偏偏让自己有些些许忌惮，不过水三爷也没有什么坏的心思。
“清屏郡主今年七月十三日才满十八岁”，水三爷别有深意的说道，目光落在梧桐身上带着探究变成一抹慈爱，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连梧桐都不清楚自己的生辰，为何水三爷会这般清楚？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梧桐与水家关系匪浅，而梧桐也想到了这一点，脸上忽然变得煞白。
“两位客官，你们要的点心与茶水来了……”，小二灵巧的招呼一声，推开门把精致的小碟子放在两人面前，仿佛没有看到梧桐苍白的脸色，又急忙退了出去。
梧桐掌心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滴，玲儿的目光在梧桐与水三爷身上来回扫视，却听见水三爷说道：“虽然清屏郡主蒙着眼睛，但是容貌与你的外祖母颇为相似，若是往沈家走上一趟，一切自会明了”。
梧桐摸了摸自己眼睛上蒙着的白绢，里面那双是连自己都厌恶的眼睛，嘴唇动了动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感叹。
“不知道水三爷如何确定郡主就是您的女儿，玲儿在京城多年，似乎从没有听说过水家千金失踪”，玲儿很是小心的问道，总不能让自家爷不明不白的多了一个岳父，玲儿总是要刨根问底的弄清楚的。
水三爷不曾想到玲儿如此冷静，看着梧桐也没有反对的意思，水三爷指了指梧桐的眼睛说道：“清屏郡主的眼睛从未睁开过，而且年岁与我失踪的女儿相仿，还有那一张与沈家老妇人相似的脸，天下间哪里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我娘刚刚过世？”，梧桐忽然出生问道。
梧桐感觉到心间有微微的痛楚，似乎有什么正在悄悄的离开，或许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水三爷站起身来，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香囊，藕荷色的锦缎上刺绣着五谷丰登的样式。
一株株稻谷栩栩如生，印在梧桐的指尖带着异样，而小香囊的边角处已经泛起线脚，看起来已经有一定的岁月。
“你娘在你出生前做了一大堆衣裳，这个小香囊也是其中的一个……”，梧桐一手握着小香囊，心中思绪万千。
摸着小香囊，梧桐脑海中出现水家三少奶奶的幻想，当年厢房中一盆盆的血水往外倒，来来往往的奴婢，忙得满头大汗的稳婆，还有一声接着一声的痛呼声。
是自己出生时候的场景，梧桐低着头品味刚刚幻象中看到的一切，水家的当家人，也就是梧桐的祖父，与水家的嫡长子、嫡次子商量了几句话，就打算把自己丢掉。
一个小小的襁褓被丢在水池子里，破木盆子载着婴孩不停的飘走，水二爷明显松了一口气，梧桐微微低头，原来自己就是这样被丢弃的。
寒冷的风吹过，纱帘轻轻飞扬而起，梧桐恨不得甩开水三爷握着自己的手，拍着桌子质问道当年为什么要把自己丢掉。
梧桐想起玉凌轩曾经说过，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可以看见从前的事情，只能强忍着不说话。
“孩子，你娘亲已经走了，去为她上一炷香吧！她生前最是惦记你”，水三爷说道。
梧桐有些不适的把手抽回来，声音冰冷得不像是与家人久别重逢的欢愉，反倒是与窗外的雪花相得益彰。
“我累了，水三爷慢慢吃……”，梧桐扶着玲儿的手慢慢往下走，身子不受控制颤抖，每下一步楼梯仿佛都用尽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