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采脑中嗡嗡乱响,心却痛得难以自持。
“顾小姐,你怎么样?要不要打120?”男人看着顾云采慢慢弯下腰去,手捂着腹部,面色变得越来越白,开始惊慌起来。
顾云采艰难地摇摇头,闭上眼睛,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良久,她才直起腰身,取过眼前的温水,慢慢地喝进口中,让它温暖已经冰寒彻骨的心。
“那个找他的男人,是谁?”
“这个,王涛也不知道。”男人摇摇头:“他只说那人好像年纪不算小的样子。诺,这是当时他留的电话。”男人从兜里掏出一张小纸条递过来。
顾云采接过。这是一张有点发黄的纸,上面有一片黑黑的印记,正是手拿的位置。这是个手机号码。
“他还有什么说的吗?”
“没有。王涛说,他没脸求你原谅,因为他自己也没办法原谅自己。”男人声音低沉:“他一辈子循规蹈矩,从没想过自己会做这么没人性的事。对他来说,现在,不过是报应而已。”
“他说得对。我不会原谅他。”顾云采把小纸条轻轻折好装进包里。
她站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门口。男人还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杯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桌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云采转身:“再见,王涛。”
繁华的街头,人群熙熙攘攘。
顾云采的心里却只有无以言表的钝痛。这么多年,伤疤一次一次被揭开。可这次,是最狠的一次,也是她心中隐隐有所感的一次。
在所有人看来,当年的车祸,真的就是一场车祸。天衣无缝。
一个醉酒的司机,一辆失控的车。除了司机,没有任何别的痕迹。
可是她总隐隐约约地冒出个念头,她的直觉这件事里,总有那么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真正等到证实的这天,她却如坠冰窟,心中更痛。
没有谁比她更能体会死亡压来的恐惧感,一次两次,那种像是黑色大幕猛然缠满全身的战栗时时会裹住她的眼睛,让她不敢睁开。
顾云采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她不知道自己想去做什么,只是本能地想往人群中走,好像这样能让自己觉得不那么恐惧不那么孤单。
有那么一会儿,顾云采头脑里一片空白,仿佛自己是一具行尸走肉,机械地贪婪地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笑脸。
她的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两个浑身充满精气的年轻男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云采才想起回家。
茫然四顾,她才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大商场的二楼,身后,正是简凌然家的店——当然现在已经转给了别人。
店里面什么都没有变,甚至导购小姐也还是熟悉的面孔。一切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就如同人一样,外表或许依然,内里已经物是人非。
“顾云采?”有人惊讶地呼出声来。
顾云采勉强收回思绪,面前站着一个老熟人,顾珊珊。
她不禁在心底苦笑:这个地点,这个人,多么熟悉。
“顾小姐。”跟顾珊珊简单打了个招呼。两人的渊源简直是爱恨交缠的历史,此时,她却什么都不想,只愿离开这熟悉的一切。
“听说你最近春风得意,怎么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顾珊珊打量了一圈顾云采,不由诧地问道。
顾云采此时心情低落,也无暇多跟她寒暄——两人的关系,恐怕连普通朋友也算不上:“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呵呵,怕我?”顾珊珊抬眼瞥瞥顾云采身后的两个保镖:“季勋阳把你保护得这么严实,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不是吗?可有兴趣聊会儿天?关于——我父亲。”
顾云采似乎没什么表情变化:“抱歉,我家里还有事。”
说完,也不等顾珊珊再表示些什么,顾云采向两个保镖招招手:“让司机在门口等吧,我现在就回家。”
在顾珊珊愕然的目光下,顾云采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了。
季勋阳并不在家,新新也已经睡着了。
顾云采婉拒了李姐让她吃点点心的建议,上楼回到自己的卧室。
她拿出那把形状奇特的钥匙,轻轻开了一个小木头盒子。盒子里,是几张发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对夫妇和两个子女。
那正是养父母和哥哥,还有自己。
照片上的人快乐地笑着,那笑容发自内心,充满幸福。
可是这么多年来,这些只能成为记忆深处的伤疤。她从不敢轻易打开这个盒子,不敢再看这些照片,看每个人的笑脸。
哥哥曾经对她毫不客气,但顾云采却对他没有一丝埋怨——如果自己处在他的位置,恐怕比他还要恨那个罪魁祸首。
哥哥现在在哪里呢?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会不会更恨自己?
顾云采不敢去想。
季勋阳回来的时候,客厅里,花园里都没有人,整座房子静悄悄的。
“阿采呢?”季勋阳问李姐:“还没回来吗?”
“早回来了,进了家门就回了自己房间,一直没出来,连晚饭也没吃。”李姐也是愁眉紧锁。
季勋阳轻轻敲门,并没有得到应答。
他轻轻地推开门,顾云采确实就在屋里。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睡着了。两手把几张照片压在胸前,脸上还挂着错乱的泪痕。
季勋阳大吃一惊,忙走过去,用手指轻轻在她鼻下探了探,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他轻轻从她的手下抽出那些照片,仔细看着,轻轻皱了眉头。
季勋阳把照片放回梳妆台上的盒子里,蹑手蹑脚地退出了房间。
她心里藏了很多的事,也藏了很多的苦。
他不知掉用怎样的方式去替她分担,因为他知道,她始终要靠自己才能真正地走出那片浓重的阴影,再次炫彩起来。
而旁人,无论再亲,给予她的只能是心理上的支持,而无法直接替她解开心结。
“阿采,都怪我,让你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季勋阳自责内疚,却改变不了眼前的棘手状况。
如果不是自己娶她,她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职员,不会有人注意到她,也不会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揭开她的伤疤,更不会受到一次又一次强烈的负面刺激。
那样的话,也许经过时间的搓摩,她会渐渐放开心胸,认真过自己的平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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