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鼠?
斯特拉克男爵疑窦顿生,光秃秃的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刚想询问,福特汽车却已缓缓停下。
夜幕中的威廉姆斯庄园,到了。
李昂吹起了不知名的口哨,从后院推来一辆红色小推车,把斯特拉克与绷带男垒在一起,运到地下室中。
推开钢制大门,李昂随手吹了个尖哨,拘束法阵陡然旋转,符文符箓移形换位,取消了部分功能,让康斯坦丁、瑞贝卡能看到、听到地下室的景象与声音。
这两位神秘学法师正低着头在奋笔疾书,陡然间见到李昂一手拖着个光头大汉,一手拖着个绷带男,将这两人放在地下室中央冰冷的瓷砖地面上,
李昂按下了墙上的按钮,内嵌在天花板里的灯光明亮了几分,让斯特拉克男爵稍有些睁不开眼,而他旁边的绷带男还保持着昏厥状态,嘴里喃喃自语,说着浑浊不清的胡话。
李昂将两人放下之后没有停留,转身走了出去,顺便还把门给带上。
无人吱声,
康斯坦丁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在狭窄逼仄的法阵中艰难转身,对瑞贝卡说道:“女巫阁下,你能破解掉这个阵图么?”
“你在想什么呢?”瑞贝卡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种法阵,它的结构、魔力流通乃至咒文语义语序,都和我所知的神秘学截然不同。”
“但你至少能看得懂吧?”康斯坦丁不甘心地追问道:“你可是活了超过两百年的巫师啊。”
“呵呵,”瑞贝卡用一种读作关爱写作鄙夷的语气回敬道:“你丫还是声名狼藉、被全球神秘界势力追杀的知名骗子呢,不照样被关在这里。”
康斯坦丁撇了撇嘴,懒得跟这个老巫婆计较,转头朝地上躺着的斯特拉克男爵说道:“哥们,在哪混的啊?”
斯特拉克没有吱声,只是用尽全力勉强支起半个身子,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左手手掌上。
咔嚓,
随着清脆的骨骼声响在地下室中回荡,斯特拉克让一根被掰折的手指指骨恢复了原位,
他不顾额头上不断滴下的冷汗,如法炮制,把五根指头都成功掰正。
康斯坦丁挠了挠胡茬横生的下巴,饶有兴致地蹲在法阵里面,看着斯特拉克男爵为了自由与生命奋斗的全过程。
“嘿,哥们,你这演的是《肖申克的救赎》,还是《越狱》啊?”
秃头没有理会康斯坦丁的聒噪,自顾自地用单手掰正了腿骨与脊椎,喘着粗气,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脚步踉跄着,斯特拉克慢慢挪到了地下室的门旁,将身子死死贴着光滑墙壁。
他在等待,等待着李昂再次进门的一瞬间,哪怕只有渺小到不可见的一线生机,他也会死死抓住。
地下室的门开了,李昂手里提着一个大号的不透明塑料袋。
斯特拉克闪身出现,只剩一条手臂的他此时此刻像极了悲怆迟暮的英雄,压榨着自己如同风中残烛的生命,如转眼即逝的焰火,在深沉夜幕中透支着光华。
被碱水腐蚀挫伤的拳头划破空气,抵在李昂身前半寸,进无可进。
挡住这一拳的仅仅是一根手指,更准确的说,是一根竖起的中指。
“老老实实躺着不行么?”李昂叹息着,用中指朝斯特拉克额头一点,浩瀚灵气冲垮了光头的筋脉,让他颤栗痉挛着倒了下去。
康斯坦丁与瑞贝卡还在低着头写书,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认真的模样像极了那些课堂上担心被老师点名的学生。
李昂拽着斯特拉克的衣领,把光头重新拖回了地下室的正中央。
斯特拉克竭力扭转着眼珠,用眼角余光盯着李昂。
“这位是来自九头蛇的头目,斯特拉克阁下,擅长格斗与战术指挥,武器是一具能喷射火焰与雷电的机械义肢,特点是超级自愈能力——关于这一点你们很快就能看到。”
李昂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地下室角落的洗手台前,从塑料袋里取出一个铁盘,铁盘中摆着琳琅满目的工具。
手术刀、止血钳、剪刀、脏器刀、镊子、缝针、开颅锯....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地下室里有着回音,寂静的冷光无声控诉着这一切,
“现世比我想象中有趣得多,如此纷繁复杂的力量体系简直令我大开眼界。你们四位都是我收集来的试验品,我已经针对了你们各自的特点制定了不同的实验计划,力求能最大程度地帮助我认知这个世界的奥秘。”
“等等,”康斯坦丁按耐不住,质问道:“实验,什么实验?你不是答应我,在我写完这些神秘学典籍之后就会放我走的么?”
李昂摊了摊手,淡定地回答道:“我只是答应帮你重新找来一具新的身躯,但并没有说过会放你走这种话啊。”
“....”康斯坦丁紧咬牙关,竭力不让愤怒的表情浮现在自己脸上,“你到底向对我们做什么?”
“认知”李昂肃然回答道:“朝闻道,夕死可矣。认知这个世界的所有奥秘,搜刮寰宇之内所有知识,这就是我的终极目标。”
通往大道的途径上,有多少修士被所谓的“力量”而迷失了自我,为了变强而变强,沉溺于搬山填海、摘星揽月的虚伪强大,全然忘记了自己曾经那颗对于未知、对于大道的敬畏与崇敬。
知识,才是力量。
李昂看着康斯坦丁眼眸中的不解与困惑,只是摇了摇头,“全盛时期的我只消动动手指,就能把你们碾成齑粉,魂飞魄散,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魔法、巫术、北欧鲁尼文乃至变种人的异能,这些力量体系在我眼中之所以有魅力,不是因为力量本身,而是力量背后的奥秘。”
瑞贝卡的睫毛稍稍有些颤动,她勉强跟着李昂的思路,回答道:“你是所,你囚禁我们的原因,仅仅只是为了探索未知的领域?”
“你可以这么说,”李昂坦诚地回答道:“认知世界需要实践,而实践的做好办法就是亲自进行试验。”
“试验是什么意思?”康斯坦丁朝那些手术工具撇了撇嘴,问道:“别告诉我,你打算把我们全都解剖了。”
“解剖?”李昂失笑道:“那您可真是太小瞧我了,解剖切片这种事情对于珍惜的实验素材而言,简直是天大的浪费!”
康斯坦丁闻言,只觉得一股寒意流遍全身,像盯着怪物一样死死盯着李昂。
“在探求真理大道的道路上,我需要有强大充足的社会资源充当后盾,更需要有足量的样本素材进行试验,你们可都是珍惜素材,我怎么舍得把你们切片呢?”
李昂摇着头不断叹息,像是在扼腕康斯坦丁怎么会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别着急,我说过我给你们每个人都制定了试验计划,如果你们能老老实实地配合我,不仅不会对你们的身体造成伤害,反而还会有很大的好处。”
“我什么好处都不想要,只希望能有烟、有酒、有大麻抽,”康斯坦丁不断揉搓长着青色胡茬的下巴,瞪着死鱼眼,艰涩说道:“我也对于你的探知世界计划没有什么太大的热情,所以还请您放过我,让我安静地躺在地上当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好不好。”
“即使是咸鱼,也会有咸鱼自身的价值!”李昂沉声说道:“放心吧,康斯坦丁先生,我不会辜负你对人类事业的贡献的!在千年之后,人类历史纪念碑上亦会有您的一席之地。”
二流术士手里要是有烟的话,一定因为对方的无耻而震惊地落在地上,“喂,我还没死好不好,为什么你的语气会跟我已经当场暴毙,原地去世了一样?”
“.....等等”瑞贝卡清秀的脸上先是闪过一抹挣扎,旋即被坚定所取代,“如果你的目的是为了探索真理的话,也许我能帮助你....”
“哦?”李昂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问道:“你能为我做什么?”
瑞贝卡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色说道:“我当初就是为了探索灵魂的奥秘,而被神秘侧的同行们扣上‘侵犯上帝领域’的大帽子,追杀了无数年。与我而言,长生也仅仅是探索未知的一种途径方式。”
康斯坦丁瞪大了眼睛,在内心疯狂吐槽道:“你神经失常了么?敢跟这个疯子站在同一个立场上?!”
“很好,”李昂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对瑞贝卡说道:“在你写完这些神秘学典籍之后,我会给你一个机会。”
“等一等!”康斯坦丁一反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模样,表情严肃地好比是不苟言笑的大学教授,“其实我也是整理的追求者,还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也想做一个研究者。”
“非常好!”李昂的笑容更加具有感染力,“等你们抄写完毕,我会给你们一些考核项目,如果能通过的话,你们就有资格充当我的研究助手,如果不通过的话,待遇就会下降至医科院大学生手里的小白鼠、白兔、青蛙级别。”
康斯坦丁眼角一抽,医学生手下充当实践素材的小白鼠、白兔、青蛙都是极为悲惨的存在,如果实验者经验丰富那就还好,可如果实验者是个手艺充水的混子.....那可真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李昂没有理会隐隐后悔的二流术士,自顾自地伸了个懒腰,躬下身蹲在斯特拉克身旁,看着光头大汉堪称急速的身体自愈能力——光是这几分钟的功夫,斯特拉克溃烂的嘴唇就长了回来,鼻子软骨甚至都冒出了向上蔓延的肉芽。
“因为场所设施的简陋,目前只能先拿具有高速愈合能力的斯特拉克阁下来进行试验——反正只要不砍头,怎么玩都不会坏。”
李昂的语气极为温和,然而康斯坦丁与瑞贝卡却猛地一颤,头埋得更低了几分,刷刷地写着字。
他从塑料袋里拿出深蓝色的口罩与包头式帽子,认真戴好之后,开始清洁双手。
先用指甲刀把指甲剪短,就着清水清洗掉指甲缝里的污垢,再拿来无菌毛刷,蘸一边高温煮过的肥皂水之后,仔仔细细刷洗着两条手臂。
“指尖到手肘上方大约十厘米处都是需要清洁的部位,自下而上,用无菌毛刷刷洗双臂之后,用清水冲洗掉肥皂水,该过程需重复三遍”
李昂一边洗手还一边讲解,生怕地下室里的其他人不能详尽知晓,“洗完手之后,取来另一幅无菌毛刷,蘸一遍浓度为百分之零点七五的碘伏,刷洗手掌与前臂一次。”
整个清洁双手的过程繁琐而复杂,映衬着那单调乏味的冲水声,以及李昂那富有感染力的深情陈述,莫名其妙地有种恐怖片的气氛。
康斯坦丁没有回过头,始终保持着沉默,无声无息奋笔疾书,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纸张,只是那刻下神秘学经文的笔锋稍稍有些颤抖,
他知道李昂在干什么,
手术前的无菌准备。
“穿手术服的时候,要先提起衣领两侧,将双手轻巧顺滑地插进袖子里面,双臂前伸,再由护士于身后协助,系紧腰带。”
李昂把深蓝色的无菌手术服穿在身上,再取来干净的乳胶手套,先戴右手再戴左手,态度严谨而仔细,
他转过了身,端着盛放有手术工具的铁盘,在秃头大汉身侧放下,
当啷,铁盘里的手术工具稍稍颤动,反射着天花板中明亮的灯光。
“我对于你的自愈能力非常好奇,斯特拉克阁下。”
李昂温和地拿起了手术刀,在斯特拉克目呲欲裂的惊恐表情中说道:“等会儿进行解剖的时候别乱动好么?”
不好。
斯特拉克竭尽全力地鼓动着喉咙,然而四肢百骸上上下下没有一块肌肉听从他的号令,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术刀缓缓落下。
“现在两条锁骨的中央切开一道口子,一条直线划拉下来,直至耻骨中端.....”
鲜血汩汩流淌,顺着地板的纹路,流向了地下室角落的排水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