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轻微的嗡鸣声再次在天台上回响。
赵露仁猛地侧身试图闪避,但一道平滑的血痕却还是出现在他的身上,从他的肩膀一路延伸到侧腰。他的上半身微微倾斜,紧接着,整个人的上半身仿佛被切开的雕塑一般,开始沿着切口向下滑动。
然而,这种下滑仅持续了不到半秒便戛然而止——他的切口内部传来了金属碰撞的声音,仿佛有什么复杂的机械装置迅速运转,将即将分离的两半身体硬生生“钉”了回去。
赵露仁重新站稳,抬起头,神色烦躁地望向另一栋大楼天台上的托拉伦斯。
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了整整半个晚上。这是极为不正常的。
与污染体或者灵武者的战斗不同,权能使之间的交锋通常不会拖延太久。
权能使的身体大多脆弱,但能力却诡异莫测,战斗往往是高风险、高回报的赌博,比拼的更多是情报差和先手优势,一击致命是常态。至于开启三徽的【污染模式】,虽然可以大幅增强身体素质,但对精神和身体的负担极大,根本无法长期维持。
可眼下这场战斗完全不同。
托拉伦斯到现在为止展示了两种能力——
第一种是短暂消失后又重新出现的能力,虽然具体原理不明,但这种能力却几乎完全克制了赵露仁的【持械】,因为他的权能所制造的武器,无论是冷兵器,还是热武器,都只能造成物理层面的打击,但托拉伦斯却总能在被击中前的瞬间消失不见,完全免疫他的攻击。
赵露仁尝试过通过密集的弹幕覆盖和陷阱提前布局来破解这种能力,但无一成功。他发现对方的消失时间似乎可控,甚至能够在“消失”时进行小幅度移动,除非他动用大范围毒气,爆破或者辐射类武器,不然根本就没有办法伤到对方分毫,而这类武器他也不可能在城区内使用,那样的后果或许比污染体带来的破坏还要可怕。
但比起消失不见,对方更可怕的其实是刚才展现出的第二种能力,也就是那种疑似必中的切割能力。
最开始的时候,赵露仁看着对方挥动手臂的动作,还以为那是类似于空气刃之类的无形斩击,但是被连续命中数十次后,他能肯定那绝不是隔空斩击之类的技巧,而是某种直接作用于他身上的特殊权能。
寻常超凡者面对这种诡异的能力毫无疑问地会被初见杀,也就是他,因为时刻保持着身体的武器化才没有在最开始的时候被秒杀,并一次次靠着权能把身体拼接了起来,坚持到了现在。
这种被单方面压着打的战斗无疑令赵露仁极度不爽,有好几次他都想直接释放【污染模式】逼迫对方进行“信息战”,但是一想到那么做的后果,他就又忍了下来。
权能使在开启【污染模式】后便和污染体一样,会被动的对周围进行同化污染,而他的【污染模式】属于是被动污染最为迅速强烈的那种,在城市内部绝不能使用。
但不爽之外,他的心中也有一丝疑惑。
他的【持械】虽然让断肢腰斩这类的伤势变得不致命,但要是被切成肉碎或者大脑被破坏的话也是会死的,但是对方却完全没有这么试着做过。
赵露仁可不信对方没有想到过这种可能性,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对方的权能可能根本就做不到随心所欲的切割,而是必须遵循某种规则才能使用。
然而,就在他思索时,一直沉默的托拉伦斯忽然开口了。
“童话的【猎人】,你我都奈何不了彼此。再打下去,不过是徒劳罢了。不如就此停手如何?”
赵露仁冷哼,目光扫向逐渐消散的血海,心中一动。他很快明白对方为什么忽然停手——血海的消散意味着这场灾难已经结束,异闻局随时可能派人支援。如果来的是执行官级别的增援,他未必不能将托拉伦斯彻底留下!
想明白这一点后,他脸上浮现出讥讽的笑容:“现在知道怕了?想跑了?呵,打我家妹子的主意,你还想走?做梦!”
他说着狞笑一声,右手握拳,随后猛然张开。
“嘭!”
空气中一声震爆,托拉伦斯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那股被转化成震撼弹的气流在对方原本站立的位置炸开,只在天台上留下一些细微裂痕。
片刻后,毫发无伤的托拉伦斯再次现身,低沉道:“看来,你是执意不肯让步了。”
赵露仁冷笑:“老子占着优势,凭什么让步?你当我傻?
说罢,他的双臂在胸前交叉横扫,十枚硬币被他同时掷出,飞向不同的方向,但这些硬币只是飞行片刻后便自行旋转了起来,并像是追踪导弹一样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度,最终在托拉伦斯所在之处汇聚——
“轰!”
爆炸声再度响彻夜空,从烟雾中,托拉伦斯踏出一步,冷声道:“未曾想到【钥匙】的身旁还有童话的残党守护,也罢,【猎人】,这一次是我输了。不过想留下我,你还做不到。”
“呦呵?还挺自信?”赵露仁晃了晃脑袋,随后挑衅似的看向托拉伦斯道:“还有什么底牌尽管用出来,老子全接着!”
托拉伦斯深深望了赵露仁一眼,“你会后悔的。”
然后,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两样物件。
一顶被折叠起来的帽子,和一条白色的围巾。
看着像是怀旧古装店里的老款式。
但赵露仁在看到围巾的瞬间却是瞳孔一缩,“白色的围巾?”
某个模糊的身影从记忆中浮现,他的心瞬间绷紧。
托拉伦斯冷冷一笑,将帽子戴在头上,随后将围巾围上脖颈。他低语道:“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混蛋!你疯了!”赵露仁大骂,脚下一踏,地面瞬间转化成炸弹炸开,武器化的躯体硬抗下冲击,但随之而来的反作用力却令他弹飞至空中,整个人如炮弹般冲向托拉伦斯!
但在他抵达托拉伦斯身前之前,托拉伦斯便已经把围巾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然后,他在围巾上滴了一滴血。
殷红的血液划过空气,落到围巾上的一幕倒映在赵露仁的眼中,但他已经来不急阻止了!
血珠滑落,滴在围巾上,短短一瞬间,白色围巾像被浸入深渊的墨池一般,迅速被浓稠的黑暗吞噬。黑色的液体从围巾垂下的一侧流淌而出,在地面上扩散、蜿蜒,旋转着如活物般生长。墨晕涌动间,天台地面像被打开了一扇无底之门,无光的深渊在空气中悄然成形。
赵露仁的动作猛地一滞,整个人僵硬在原地。刺骨的寒意,仿佛无数冰刃穿透了他的皮肤,直达灵魂深处,甚至令他短暂地忘记了呼吸。心跳如同被扼住了一般停顿了一瞬,而后剧烈地鼓动起来,每一下都像擂鼓般轰鸣在耳边。
寒意并不仅仅来源于深渊的气息,而是那种本能的恐惧——面对一种未知、无法抗衡且无从理解的存在,生命本能在提醒他逃离,但他的四肢却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突然,一声轻响传入耳中。那是鞋跟落在地面上的声音,轻微却格外清晰,像是划破了天台上死寂的空气。
赵露仁勉强抬起头,眼角余光看见了一只雪白的高跟鞋。鞋跟修长,设计简约,仿佛特意与脚主人的气质相得益彰。那只鞋就那样静静地落在他的面前,不足几厘米的地方。他甚至能清楚地看到鞋尖边缘沾染了一点点黑色的尘埃,黑白之间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他缓缓地抬起头,视线顺着高跟鞋向上移动。
高跟鞋之上,是一条白色的裤腿,利落干净,毫无皱褶。再往上,一件修身的白色风衣披在女子的身上。风衣裁剪得体,随着夜风微微翻动,露出衣襟下银白色的纽扣闪烁着寒冷的光泽。
女子的脖子上围着一条厚厚的白色围巾,将鼻子以下的面容完全遮住。围巾之下,隐约露出苍白,僵硬的肌肤,那种白并非健康的颜色,而是透着一股不正常的冷意,像是初雪覆盖的冻结地面,又像是某种人造之物。
女子的双手戴着一双纯白的手套,手套纤细修长,仿佛与她的手浑然一体。她的右手提着一个灯笼,那灯笼并非传统造型,而是一个蓬松柔软的白色毛绒球,像某种奇异的装饰品。
然而,那毛绒球灯笼中散发出的光芒却与其可爱的外观形成了鲜明对比——金黄色的光芒柔和却刺眼,如同将深夜撕裂的晨曦,将周围的黑暗逼退。那光芒仿佛拥有某种魔力,使人无法移开视线,却又感到不可思议的压迫感。
她缓缓迈步,脚步极轻,却有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沉重感。每一步踏出,都像是带来了某种扭曲,令人感到不真实。
当她终于站到托拉伦斯身前时,灯笼微微晃动了一下,金光在她的风衣上投下了模糊的阴影。戴着白色围巾的女子微微低头,用轻柔而空灵的声音开口了:
“请问,”她的语调柔和,却如寒风一般刺骨,“你见过我的帽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