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洪锦。”
“我娘怀我时,梦到周围霞光遍地,天空的颜色比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华美的锦缎都漂亮,于是取了一个锦字。”
“但是,从我降生到这个世界开始,周围的人便开始遭遇了无数的厄运,有个算命的说我刑克六亲,只要在这个地方一天,身边的人都会厄运加身!”
“于是,我成了全村最不受待见的人,包括骨肉至亲也认为我是个累赘。”
洪锦,年方十三,浓眉大眼却身形消瘦,独自住在小小的柴房里。
柴房里堆放着许多柴草,虽然四壁漏风,却是完全属于他的第二个带给他温暖的地方。
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独自舔舐伤口。至于第一个,是已过世母亲的怀抱。
天刚蒙蒙亮。
吱呀一声,房门推开一条缝,扔进了两个焦黄色的东西。
一个粗哑的声音在外说道:“锦儿,吃了这两个烧饼后,为父带你进山打猎。”
洪锦低头看着地上躺着的两个冷冰冰硬邦邦的烧饼。
“谢谢爹。”
洪锦抓起地上的烧饼,明明肚子很饿,但他却悄悄揣在了怀里。
从村里出发到狼窝沟,需要翻过桃花岭,爬上花皮山,一路上全是荒山野岭。
路过桃花岭时草丛中窜出一只灰老鼠,洪锦一把抓住,往老鼠的嘴里塞了一块偷偷掰下来的烧饼。
没一会儿,老鼠全身抽搐,尾巴乱甩,一命呜呼。
洪锦暗叹了口气。
烧饼有毒!
洪父在前面走着,洪锦默默打量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虽只四十岁的年纪,皱纹却早早的爬上了脸颊。他的装备不多,除了一把猎刀外,还有一张做工粗糙的桃木弓插在腰间,身子有些佝偻,背后斜挂着一只褪了色的牛皮箭袋,里面插着十几支羽箭。
前方隐隐传来轰隆隆的水流声。
洪父道:“过了鬼跳峡就是狼窝沟,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洪锦嗯了一声,寻了个干净的石头坐下。
“锦儿,口渴么?”
洪父解下腰间一只牛皮水袋,向洪锦扬了扬。
洪锦抿了下有些干裂的嘴唇,笑着摇头道:“孩儿不渴。”
洪父的嘴角抽了抽,拧开木塞,仰脖灌了一口。
这水没有问题。
命只有一条,洪锦不敢赌。
林中鸟鸣虫唱,阳光从茂盛的枝叶间射落下来,点缀得草地斑斑点点。数只蝴蝶在草丛上飞来飞去。
前方出现一道山涧,俗称鬼跳峡,两旁是险峻的山崖,下方是翻滚着浊浪的激流。
洪父右手抓着一根系着麻绳的木棍,用力一掷,棍子从山涧上空划过,落在了对岸的两块大石头中间,再用力一收麻绳,木棍卡在了乱石之中。
洪父用手拽了拽麻绳,掂量了一下牢固程度,扭头对洪锦道:“爬过去。”
三丈多宽的山涧,只靠着一根纤细的麻绳做索桥。
洪锦略一犹豫,便双手抓着麻绳,慢慢溜了过去。
狼窝沟顾名思义,内本应有恶狼,但父子二人在沟里走了很长一段路,别说是只狼,连一只小小松鼠都不曾在眼前出现。
沟里面安静的可怕,只有风划过的声音和偶尔响起的虫鸣。
山沟里生长着许多药草,连空气中都浮动着一股草木清香。
洪锦解下身后的竹篓,准备采摘发现的一株淡紫色止血草。
洪锦身后,洪父默默把弓箭取在手中,搭上了狼牙箭,缓缓拉弦。
听到拉弦的声音时,洪锦不禁身子一僵。
“终于忍不住要下手了?”
如果等听到弓弦响时再闪避,一切都晚了。
既然父无情,就莫怪子无义!
洪锦的脚下除了那株止血草外,还有一块白森森的大石头。洪锦一把抓住了那块石头,猛地往后一滚。
洪锦打小在野外练就的身手极为敏捷,一下子便滚到了洪父的脚下。
洪父大吃一惊,刚想往后退时,却被洪锦伸脚在下面一勾,顿时仰天倒下。手里的弓弦一松,嗖的一声,箭矢射向半空。
洪锦从胸膛里憋出来一声闷吼,那无穷的委屈似乎也要随着这闷吼宣泄出来,他猛地骑到洪父胸口,高举右手,手中那白森森的“石头”即将砸落。
“啊,锦儿你不能杀我!”洪父的老脸扭曲变形,口中喷着唾沫,发出惊惧万分的哀嚎。
洪锦的小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瞪着洪父,喝道:“是你先要杀我!”
洪父叫道:“我何时要杀你?”
“你用烧饼毒我不死,便想从背后开弓射死我。”
洪父一愣,辩解道:“烧饼不是我做的,是刘寡妇那贱人给我的,为父发过誓,绝不会亲手杀自己的儿子!有违此誓,不得好死。”
洪锦一愣,难道刚才是自己多心了?
父不杀子,子便不杀父。
洪锦固守着心中底线,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石头”。这时他才发现,手中的似乎不是石头,而是一块骸骨
这是一颗烂去了皮毛的狼头,风吹日晒后,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
狼窝沟里有野狼头骨,这很正常,但若子在草丛里发现一堆野狼骸骨时,便不大对劲了。
在前方的草丛里,竟散落着无数白骨。
父子二人看着眼前骸骨惊呆了眼。
一股让人精神为之一振的花草清香夹杂在山风中缓缓飘来,嗅之让人心神沉醉。
“好香!?”洪父用力嗅了嗅,试图从风向中判断花香的来源。
他望向远处的峭壁。
离地十数丈的地方,在黑褐色的岩石缝隙之中,居然生长着两株鲜红色的小草,高不过尺许,却各自盛开着一朵朱红色的小花。
让人精神振奋的花香,便是从这两株小花飘散开来的。
“这是鸡血草?但鸡血草结的是白花,这花瓣的颜色却是鲜红的。”洪锦没有见过这种花草,能散发出这种迷醉幽香的花草一定有很高的价值,至少比廉价的止血草要好许多倍。
洪父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贪婪之色,对洪锦道:“锦儿,你去把它摘下来。”为了弥补刚才的隔阂,洪父的声音柔和了些,轻声道:“你小心一些。”
洪锦点了点头。
洪锦双手扒着凸起的石头,手指用力抠住石缝,赤足踩在凹凸的石壁上,艰难万分、一点点的往那株花草靠近。
传闻天地间有很多仙芝异草,甚至能够活死人、肉白骨,有无法想象的功效。莫非眼前的这两株奇异花草就是这方天地间所生长的灵草。
洪锦颤抖着手臂,向其中一株紫红色的小草抓了过去。
手指还未碰到那纤细的叶子,呼!一股狂风风从头顶上方刮过,呼呼风响之中,夹杂着一股腥气。
洪锦吃了一惊,抬头一看,峭壁的顶端竟突兀钻出一颗硕大的头颅,黑褐色的鬃毛密布,大如牛首,额头正中顶着一根弯曲的乌黑犄角,两只闪烁凶光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向下蹬着自己。
“这是什么野兽?”
似牛非牛,似羊非羊,头顶上还顶着一根大犄角,洪锦这辈子都未见过。
“快,把鸡血草扔下来。”洪父在下面催促道。
洪锦一咬牙,伸手拔出小草,一松手,“鸡血草”往下掉落。
洪父弯弓向着上方射去一箭,箭矢直奔那头野兽。
野兽的头颅一摆,犄角不偏不倚拨打在了射过来的箭头上,发出金属磕碰的鸣响。
“叮!”
箭矢反弹而起,在空中翻了个儿,从洪锦的身旁落下。
“嗷!”
野兽被这一箭彻底激怒了,发出一声怒吼,凸起的双睛闪过一丝愤怒的精光。
洪父在下方接住那株“鸡血草”之后,看了一眼还在峭壁上趴着的洪锦,叫道:“锦儿,下辈子莫投到洪家来!”说罢,转身就走!
野兽整个身子都从峭壁顶端的山崖上露了出来,它四足如钩,浑身上下都长满浓密细黑的绒毛,体型比一头壮年的野猪还要庞大,四足踩着石壁,往下方扑来。
洪锦心如死灰,在这个连躲都无法躲的峭壁上,除了等死,还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