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来到附近后便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似乎在暗中观察。
洪锦等了许久也未听见此人靠近。
约莫过去了两个时辰,夕阳西下,天色转暗,洪锦才听到轻微的窸窸窣窣之声在逐渐远去。
确定对方已走,洪锦立即翻身起来,走到洞府外仔细查看,在不远处的一块礁石后面,发现了一些碎石被翻动过的痕迹。
那卓子善竟然做事极其小心,临走时把踩出的脚印重新遮掩过一番。
洪锦皱着眉头看向岛的东北方向,揣测着此人的用意。
“他不像要害人的样子,却又偷偷地过来偷窥,难道是怕我们反过来去害他?”
洪锦摇了摇头,所谓日久见人心,相处久了,这卓子善自然知道自己没有谋财害命的心思。
远处传来杨登的声音道:“洪锦,你死哪里去了。快来吃大螃蟹,这么大的螯足,啃完一根就能撑爆了肚皮……”
洪锦返回洞府,发现里面的海沙海草等物已被清理的差不多了。洞府内的灯座上已点起了一盏长明灯,把里面照得通亮。
借着灯光可看到这座洞府虽然简陋了一些,但也开辟了十几间石室,有大有小,可摆放杂物或者当做丹房或兵器房使用。如果要做药圃的话,这地方不见阳光,潮气极重,又是海上,缺泥少水,并不适合。
这座简陋的洞府就算住七八个人都没有问题。
洞府大厅有现成的石桌石椅,杨登坐在擦干净的石椅上,正捧着一截砍下来的蟹足,手伸进去剜蟹肉吃,连山羊胡上都是肉沫子。大厅旁边则是大海蟹的尸身,几乎占了大厅的三分之一大小,已经被杨登大卸八块,把蟹足全都切断堆放在一起。
“我年岁大,经不住阴寒之气,这最靠外的那间石室需让我住,剩下的你任选。”杨登把最宽敞、最见光、最干净的一间石室已占为己有。
洪锦道:“杨教头,我还没说自个儿幼小,你居然卖起老来了,你既尊老,也得要爱幼。”
杨登道:“你幼小?人间凡夫俗子,到你这年岁时,就该娶媳妇儿生娃娃了。”
杨登这话倒也没胡说,洪锦在纣王七年时离山,时方十三岁,如今已是纣王十年,虚岁十六,一路奔波一路修行,白驹过隙,浑然不觉。此刻的洪锦比之当初那个干瘦的小子早已大变了模样,不但人长高了不少,身形也结实了许多。若继续留在山野人家,早早成家立业乃人之常情。
洪锦叹道:“听你这样一说,我觉得自己老得厉害,也为杨教头你深深不值。”
“我有什么不值?”
“你老都活了上百年了,膝下却连一儿半女都没有,孤家寡人,可谓晚景凄凉。杨教头,你若不幸在浮岛咽了气,我洪锦念你恩德,每过二十年就来岛上祭奠你一次。”
杨登瞪着眼睛道:“为什么是二十年祭奠一次?”
洪锦伸出手指算给他听:“若你明日老死,此岛刚浮出海面,需存在十年之久,然后又沉入海中十年,等它再浮起来后,我到岛上在你墓前祭奠,岂不正好二十年。”
杨登啐道:“呸呸呸,老子是妖,比你长命,只要渡劫成仙,消去死籍,长生不老之后,有没有儿女又有什么关系。倒是洪锦你只有区区数十年光景,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
洪锦正色道:“问个正经事。杨教头,我有一事不明,若每个人的命数早已注定,无论你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那么你我拼命修行,妄想着渡劫成仙,岂不是非常可笑。”
杨登皱了皱眉,把油腻腻的蟹足放在石桌上,巴塔着嘴巴道:“这个……你或许不信,在我看来,那些凡夫俗子确实命运早已注定,生死由天。但若是一旦修行,便是夺天造化,命运便不可测了。那些金仙、圣人有很多之前也是凡人,如今却凌驾于生死之上,还不是因为他们夺天造化之功,生死之道已奈何不了他们。”
洪锦点了点头,说道:“你或许不信,在未遇见你杨教头之前,我一直倒霉的很,但随你修行之后,便感觉有些儿转运。不知是不是与此有关。”
杨登道:“那是定然的。你现下走运了,是不是该好好报答于我。”
洪锦自嘲一笑道:“走运却不见得,只是转运而已,转得更不可测,随时都有天上掉个大巴掌要拍死我。”
杨登道:“那是有仙人和余元为难,故意捉弄他徒弟余化,你受了池鱼之殃。”
洪锦当然知道此事绝不是如此,但说给杨登听,他也不会相信。
“吃完之后,我和你出去望望风。”
杨登道:“我筋骨老了,见不得风。”
洪锦道:“你不想看看那位卓道友在做些什么吗?”
杨登一怔,洪锦此言显然意有所指,他沉思了片刻,低声道:“此子有问题?”
洪锦笑着道:“他刚才来过,盯了我们许久,然后又悄悄走了。我觉得他这是生怕我们去盯梢他,故此先来看一看,我们是不是安安分分的留在洞府内。”
“他越希望我们待着不动,就越是说他有见不得光的东西。”
“哦,那一定要去看一看……”
沉沉夜色之中,天上挂着一轮残月,虽不明亮,但也能大致看得清岛上景物。
海风并不甚大,海浪拍打在沙滩之上,发出哗哗声响。
在海浪声遮掩之下,洪锦和杨登二人离开洞府,赶奔岛的东北方向。
小岛并不大,没多久便到了此岛的最北端,也是此岛的最高处。
高处未见卓子善的人影。
洪锦悄悄爬上去,往下面一看,只见离着海岸约二十丈处的地方,竟然有一个黑漆漆的大洞。大洞的四周散乱着无数的碎石和沙土。
不时有石头从洞口中抛出去,里面还发出叮叮当当的敲打之声,也不知挖了有多深。
洪锦几乎看呆了眼,这个卓子善莫非是个痴傻之人,放着现成的洞府不住,特意跑到这个地方开辟一座洞府。就算要开辟洞府,也应当选在高处,他倒好,在低洼处挖掘,这是开洞府还是打地洞呢。
杨登也探头看了一会儿,生怕被对方发觉,又缩了回来,对洪锦道:“他在挖井!”
洪锦奇道:“挖井?大海最不缺的便是水,他挖井要做什么?”
杨登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曾听过一种术法,叫做锁龙术,便是靠一口井来镇住那飞腾之龙的。而这井,便叫做锁龙井。”
洪锦讶异道:“杨教头你是说,他想在这东海之上抓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