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头站在塔顶,上方拍下来的巨掌离他头顶不过数丈,以如此威猛的巨掌碾压这老头干瘦的身材,真如石碾压碎一粒微小的粟米般简单。
老头抬头仰望,双手比划,就在身前画下了一道奥妙图形,如圆盘状,闪烁着淡白色光芒。他把这图形往上一托,如一面盾牌相似,去挡上方落下来的巨掌。
本以为这是螳臂当车,但惊人的一幕出现了,那图形在小老儿的头顶上迅速扩散开来,如一面巨大的镜子,托在了巨掌下方。
一声闷响。二者终于撞到了一起。
镜子不但没有破碎,反而爆发出璀璨的光芒,表面浮现出无数符印,此起彼落,竟变成了一张巨大的符箓。
符箓也如法宝一般有各种符印加持,寻常法器上加持几道符印就是品级很高的法器,而法宝往往都需要十道以上的符印融入其中,至于后天的混元之宝少则数十道,多则上百道的符印加持。但眼前的这张巨大的符箓,只表面展现出来的符印,恐怕就不下数百道。
巨掌在巨大符箓的托举下缓缓上浮,渐渐缩小。
“哼!符元仙翁!?”
金光中的人影开口冷哼道。
老头哈哈大笑道:“北阴帝君,给小老儿一个面子,别拆地姥宫好不好?”
人影没说话,但那只拍下来的手掌却悠然淡化,直至消失不见。
老头把手一挥,悬浮头顶的圆形符箓也化为白光消散。
后土娘娘见双方罢手了,也把铜壶中的土黄色光芒一收。刚才还是各色光芒交相辉映的天空瞬间就暗沉了下来,恢复成幽冥本来的样子。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洪锦等,都觉得身上一轻,那足以压得人无法动弹的道域已经消失。
塔顶上的老头子身子一晃,再出现时已落到了破败不堪的殿前广场上。
他一现身,洪锦和几位鬼王都自觉的往旁边让了让。别看这老儿不修边幅,一副很落魄的样子,但以他刚才露出的那一手,谁都不敢瞧不起他。
后土娘娘喘着粗气一脸嗔怪的模样道:“你个老不死的……为何不帮我打他……”
老头摇头笑道:“以和为贵,娘娘,你这火气得压一压。”
后土娘娘伸手一指空中,怒道:“是他先来欺负老身,却要我来让他?”
老头道:“是吗,谁对谁错自然要分辨清楚,这样吧,我叫他下来赔个不是。”他转头向着空中两道人影道:“你两个也下来吧。”
半空之中,萧别鹤和那道金色人影竟真的往下一落,在广场上现出原身。
金光消散,传闻中的北阴酆都大帝真容暴露在众人眼前。
身影有些朦胧,应该不是真身,但容貌还是看得清楚的。
此人头戴一顶紫金冠,两道剑眉斜飞至两鬓,一双修长双目极其有神,棱角分明的五官无一丝多余之处,一颗红痣点在了他的眉心正中。明明是个男子,却有一股子阴柔女子的媚态。他身上罩着一件淡金色罗袍,双手拢在袖内,随意的倒背在身后,气度优雅而不失沉稳。看他的年纪,也就三十来岁左右,正是最春秋鼎盛之时。
洪锦看到他的样子时,心中不自觉地产生了一丝惭愧,这位北阴帝君,幽冥界真正掌握实权的人,竟如此年轻,如此英俊。
作为北方鬼帝的萧别鹤到了那老头面前时,双手作揖,躬身道:“在下萧别鹤参见仙翁。”
老头笑吟吟道:“请随意,请随意。”
萧别鹤初来地姥宫见后土娘娘时都没有如此客气,但如今在这位老头面前,则低声下气极为恭顺。
但北阴酆都大帝却没有这样谦卑,甚至连对老头点个头都欠奉,昂然站在前面,淡淡道:“符元仙翁何时来了幽冥?”
老头道:“老夫游手好闲,四处都想去看看,不管是过去未来,但凡是老夫不知道的事,都想去看一眼。”
如果符元仙翁只说看一看过去,背影酆都大帝并不感到意外,但一听他说不管是过去未来,都要去看时,神色微微一动,看向老头的眼神之中几分疑惑。
“未来?仙翁看得穿吗?”
老头道:“有些看穿了,有些还看不穿。便如今日老夫恰在此处,便是预先看穿了的。”
“哦?仙翁知道我要来?”
老头摇头道:“我可没这本事看穿你的行止,并不知你要来,我是知道他要来。”符元仙翁抬手一指,所点方向正是已躲在远处的洪锦。
无数人的目光顿时又投在洪锦身上,看得洪锦浑身出汗,惶恐不已,不知道为何自己突然就成了众矢之的。
北阴酆都大帝淡淡一笑道:“原来你看穿的,是这个人的行止。”
洪锦只是一个尚未渡劫的合道修士,想要预知旁人的未来结果其实也和一个人的修为有关,越是凡人一个,便越能算出最终结果,而越是修为高深,甚至已修成一方大道,此时还想要看破一个人的行止可就千难万难了。北阴酆都大帝初时以为符元仙翁竟预知了此次相遇,这才心中产生了一声忌惮,现在看来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了。
后土娘娘气哼哼道:“北阴帝君,你毁了我的蛇杖,还把我的老巢弄得残破不堪,这笔帐该怎么算?”
一旁的萧别鹤反唇相讥道:“我麾下明晨鬼王和许多鬼将鬼卒也都送了命,这又该如何算?”
后土娘娘怒道:“是他们该死。在我地姥宫中不服管教,就要付出代价。老身没打你屁股,是不是又觉得身上发痒啊……”
符元仙翁虚抬手臂,往下一压道:“都消消气。娘娘,这地姥宫破损之处确实应该让北帝来赔偿,但打屁股也就免了。至于你那蛇杖,老夫可替你炼制一根更好的。”
后土娘娘道:“既如此,毁杖损宫之事可以揭过。”
符元仙翁又对北阴酆都大帝道:“你觉得呢?”
北阴酆都大帝道:“仙翁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符元仙翁笑道:“这便好办了,该赔的赔,该道歉的道歉。之后的事该如何做,就继续去做。”他又把手指一指萧别鹤,说道:“你给娘娘磕个头,算是为顶撞娘娘之事赔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