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锦枯坐在大帐之中半晌,实在想不明白这位玄女娘娘突然来访的用意,索性不去多想,又翻看摆放在案上的无数竹简。这里面记载了许多音律之道,洪锦初时不大明白,但和自己掌握的埙乐一对应,果真十分契合,甚至之前的一些疑难之处也豁然而解。
所谓万法归一,终究有其本源。对埙乐了解的越多,触类旁通,洪锦也对钟鼓之音也渐渐的领悟了不少。
洪锦伸手到腰间的百宝囊中摸索,想看看里面除了玉埙之外还有什么东西,忽地触到另一只皮袋,这才想起此袋是从恒奴那里夺来的,乃是杀了离寻后炼化的妖血。
洪锦取袋子放在眼前,用手掂了掂,颇为沉重,似乎搜罗了不少。
关于妖血的使用之法,洪锦并不了解,自己得了兕兽的妖血完全是误打误撞,如果一个人直接吞食妖血的话,风险极大,搞不好融合失败会爆体而亡。
妖血需妖法相辅,洪锦唯一称得上的妖法便是杨登传授的顶头跌打法,真正的名称应是灌顶开天法,正是有了此法才压住了兕兽妖血的反噬。
如果也用此法来炼化吞入体内的离寻妖血,不知可行不可行?
洪锦很想试一试,但一想自己并不是自己真身,吞了妖血也没用,便息了这个念头。
把袋口打开一个隙缝,一股极浓郁的血腥之气立即从袋口中喷出,呛的洪锦打了个喷嚏,连忙又把袋口收紧。
提着皮袋走了数圈后,洪锦忽地想到一个好主意。
洪锦一手提刀,一手提着皮袋,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这里是个山崖,且靠近大阵中央,登高能俯瞰大半个阵势。除了这座大帐外,四周又没什么人。洪锦四周看了看,见右边是一株古柏,树身长得十分粗壮,需数人环抱。于是来到树下,用刀在树根地下刨了一个坑,约莫数尺深,把皮袋子放在底部,又把掘出来的碎石浮土盖上去踩压结实。
做完这一切后,无人能够知晓这树下竟埋着一只装了妖血的皮袋。
洪锦自言自语道:“只要我再次找到这里,挖开这个坑,没有见到这只皮袋,就足以证明梦中之事均不可靠,是符元仙翁那个老不死的在施展幻术。”
“可是,若挖开来后,真的见到了所埋皮袋,那又该如何解释?”
洪锦想到这一幕,不禁背后冒出一阵冷汗。如果这都是真的,岂不是说自己现在做的事,足以改变将来?
这太可怕了,简直不可能。如果符元仙翁有这样的本事,他便不应该籍籍无名,元始天尊的阐教、通天教主的截教、甚至伏羲和女娲娘娘都得靠边站,让符元宫成为第一大势力,而不是只在蓬莱岛盖几座草庐,收几个不停转世的平庸弟子。
洪锦正在树下胡思乱想,头顶上有人懒洋洋道:“你把东西埋好了吗?”
洪锦惊愕抬头,只见符元仙翁不知何时出现在上方的树杈子上,睡眼惺忪,木簪歪斜,似乎刚刚醒来。他又是个不讲究的,一只脚荡在树干下,另一只脚靠在一根枝丫上,褪了鞋袜,用肮脏的手指头在抠脚丫子。
许久不洗脚,搓出来一个泥丸,捻在两指之间如一个药丸相似。
洪锦道:“你……你不是去见故人了吗?”
符元仙翁道:“去见过了呀。老夫才不像你,走得慢慢吞吞,我知你终究要到这里来,便预先在此处睡一觉。”
洪锦道:“你若真算得这么准,可知我差点儿便回不来吗?”
符元仙翁道:“再大的危险,你也能到这里来。不然我岂会在这里等你。我已见过了故人,而你也办了很多事情,这便要回去了。”
洪锦道:“回哪儿?”
符元仙翁道:“自然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你把嘴张开。”
洪锦依言张嘴,不知符元仙翁要用何法带自己回到入梦之前。
符元仙翁屈指一弹,那颗捻在二指中的泥丸化作一道乌光奔洪锦口中射来。这东西是从他的脚丫子上搓下来的,不知有多脏。洪锦想闭嘴时已来不及了,噗的一声,钻入喉咙之中。
洪锦恶心之极,张口想吐,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肚腹中如翻江倒海般一阵难受,如中了剧毒相似,接着便头晕目眩,四周景物模糊,连天空都变得黯淡了下来……
一阵短暂黑暗之后,洪锦的眼前再现光明。
洪锦低头一阵干呕,吐出来的只是清水。
“好啦,你我已回地姥宫,洪锦,老夫与你有缘,你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再来找我。我会在地姥宫逗留三天,以后想再见老夫,不是那么容易的,只有我寻你,你却寻不到我。”符元仙翁总是在梦境中穿来穿去,确实难找的很。
洪锦抬头,只见符元仙翁笑眯眯转过身,摇摇晃晃往宝座上走去,那里的后土娘娘依旧闭目不动,沉浸在梦境之中。
在洪锦感觉之前发生的事已是耗费了很长的时间,可是看四周的样子,不过瞬息之间,周围站着的那些侍女来拿位置都不曾变换一下。
洪锦又看身上衣衫,已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后土娘娘的那只大夜壶还靠在自己的背上。
符元仙翁走到后土娘娘面前,伸出手指在其眉间一点,后土娘娘身子一抖,缓缓睁开双眼。
“有趣,有趣,我年轻时太过莽撞,错过了很多事情,现在才觉得是辜负了旁人一片痴心。”后土娘娘不知道在梦中见到了什么,连连感慨。
符元仙翁道:“过去之事已成定局,再遗憾也无用处,只希望那些小辈别错过太多事便好。”
后土娘娘点头道:“是啊,很多憾事总是不断重复。”
后土娘娘抬头又看到殿门口的洪锦,这次算是想起他来了,说道:“你打赢了那个昭罪鬼王,不错,七日后我便放你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