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儿挂满泪水的脸上现出一丝微笑,“我一连看了好多,里面满满都是我,我觉得好幸福。可是,就是在伯父继任王位后不久,花灵贵族发生了叛乱,日记里的文字显得越来越焦虑和烦躁。她好几次在日记里说,痛恨自己没有像我那样的力量,可她最清楚我的痛苦了。”
说到这里,艾薇儿的声音渐渐忧郁了,“姐姐继任王位后,对我也很好,可是在日记里,她完全是另外一个人。日记里说,原本只是开玩笑说要把我嫁给你,仔细想想,把我嫁到玫瑰领去,可以彻底消除北方对南境的威胁——她是在利用我……我取消婚约后,她很生气……”
叶苏苦恼地说:“艾薇儿,这……这不好吗?”
艾薇儿摇了摇头,“我爱你,我只是对姐姐这样的考虑感到不快,她把妹妹的幸福当成了什么,政治工具吗?更让我痛苦的是,她对你和大家一直怀有戒心,茱晨就是她安插在你们身边的眼线。她在日记里很直率地说,灵术让她感到恐惧。”
叶苏握着艾薇儿冰冷的手,轻轻地说:“都过去了,别再想这些了好吗?”
艾薇儿看着马车外飞舞的大雪,有些呆滞地说:“我也不想去想这些,可是,有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去想。你知道吗,这次我回来,姐姐责怪我不听她的话,可是,当我提出要去南方省的时候,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不舍,而是笑着答应了。她已经不在乎我了。”
叶苏说:“大概是因为她觉得在神级魔兽威压之下,你在哪都一样吧?不要想太多了,好吗?”
艾薇儿再也支持不住了,躺在了马车里,哽咽着说:“现在我才知道,姐姐心里其实一直害怕我,恐惧我,想摆脱我……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我会自己离开的。”
叶苏说:“不要想太多了,你不是决定在离开前与艾琪璐女王好好谈一谈吗?那个时候再问也不迟对吧?”
艾薇儿茫然地点了点头,突然又说:“我不知道姐姐这次会做出什么事,亲爱的,你还是带着大家绕开花灵吧。我自己去找姐姐去,问完就立刻去找你们。”
“不行!!!”
叶苏和红玫几乎同时脱口而出。红玫抢先说:“二公主,要去,我们就一起去!我们……毕竟是一家人,如果一遇到危难就分开,这样的家如何能持久?”
艾薇儿摇了摇头,微笑着说:“不行,我已经决定了。你……照顾好肚子里的宝宝……”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流了出来,“运去新大陆的一个标有常春藤标志的红色木箱,就当是我送给他的礼物吧。这一生,遇到你们,我并不遗憾。”
那一夜,叶苏和红玫不知道劝了艾薇儿多长时间,她始终没有松口,坚持说,这是她和姐姐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与其他人无关,如果他们不绕道而行,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们,并再也不会见他们!
艾薇儿这次没有向艾洛洛女神发誓,而是红着眼向自己亡故的双亲发了誓。叶苏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他只是说:“好的,我们会在玫瑰领等你,等你一起去新王国。”
艾薇儿只是怔怔地看着马车外的雪景,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 * *
几天后的一个黄昏,马车抵达了花灵郊外。按照约定,在这里,叶苏他们在这里须绕开花灵,取道荒原前往玫瑰领,由艾薇儿一人进城,直接去和女王见面。就连住在花灵的洛叶等人也不许靠近她。
叶苏紧紧抱着艾薇儿,两人一路上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艾薇儿轻轻吻着叶苏的脸和嘴唇,细长的手指划过他满是胡渣的脸,淡金色的眼睛中满是爱意与不舍,“两天后还见不到我,就走吧。”
说完,她就挣脱了叶苏的怀抱,骑上了马,飞快地冲进了花灵城。
叶苏失魂落魄地看着艾薇儿消失的背影,腿一软就坐在了雪地里。过了很久,他才和洛栗他们一起动身西行,取道荒原。走了几个小时后,叶苏趴在红玫肚子上听胎动时,红玫无意间瞥见了叶苏的手串,惊叫道:“亲爱的,为什么手串不亮了!!!”
叶苏一看,冷汗直流,他掀开帘子往空中一看,一直在头顶跟着他们游弋的那只*鱼早已消失不见——大概是在花灵郊外同艾薇儿分别过于伤心,心控之术无意中解除了,那只大鲸鱼趁机逃了!!!
叶苏顿时蒙掉了,他掀起帘子,一步跨出马车,踩了个空,整个人狠狠摔在雪地里,他顾不得许多,赶忙站起来,跌跌撞撞朝花灵城跑去,眼泪直流,心痛得几乎要死过去。
突然之间,鲸鱼空幽哀婉的叫声响彻天际,叶苏心里一阵紧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凤绯说:“叶苏,回去吧,那条*已经被击杀了。击杀方式很奇怪,它的力量似乎一瞬间被抽空了。”
* * *
艾琪璐穿着黑色的绣有常春藤图案的披风,手持着长长的权杖,长长的银色的长发每一根都浸透了金色的月光,她看都没有看坠落在身后街道上的*,只是说:“你就是神级魔兽吧?我还以为你会更强呢。”
她的脚下是一圈一圈的图案,向整个花灵城四周蔓延而去。
*落下来的瞬间,平整的道路和无数的民居被砸毁,瓦砾和积雪冲向了空中,腾起无数雪雾和灰尘。尘埃落定后,她看清对面走过来的人影,就微笑着说:“艾薇儿,欢迎你回来。”
橘黄色的路灯光下,艾琪璐伸出双手,刚要去抱艾薇儿,艾薇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艾琪璐抱了个空,就惊讶地说:“艾薇儿,你是怎么了?”
艾薇儿紧紧咬着嘴唇,双目含泪,随即把自己口袋里的笔记本甩给了艾琪璐,“姐姐,这是你的日记吗?请告诉我,这不是,或者说,这些都不是你真正的想法。”
艾琪璐一愣,随即弯腰捡起了笔记本,拍了拍上面的雪,翻了几下就说:“我还说哪去了呢。”她看着艾薇儿,一脸笑容地说:“没错,这是我的,站在你面前的是真实的我,日记里记录的,也是真实的我。”
寒冷的夜里,艾琪璐能清楚地看到艾薇儿吐出的白气和颤抖的身躯,她解下了自己的披风,刚要替艾薇儿披上,艾薇儿推开了她,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艾琪璐静静地站在大雪中,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妹妹,没有去安慰。
也不知道哭了有多久,艾薇儿终于擦干了眼泪,对艾琪璐说:“姐姐,你杀死的并不是神级魔兽,真正的神级魔兽已经死在了双子峰附近的荒原中。”
艾琪璐笑着说:“是叶苏做的,对吧?我真是没有看错人呢。”她在雪地里轻轻地踱着步子,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轻轻地说:“我真是没看错人呢,让你嫁给她,是我做过的最好的事情。”
艾薇儿尖叫道:“不是!你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让我嫁给他的!你只不过是因为恐惧我的力量,希望把我支走,顺便解除南境北部的威胁!你根本就不把我的幸福放在心上!”
艾琪璐低头想了一会儿,就说:“你说对了一部分,但不是全部。你毕竟是南境的公主,让你嫁给一个人类,还是一个穷小子,我心里是不愿意的。我确实恐惧你的力量。至于其他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姐姐,你为什么害怕我?!”艾薇儿哭泣道,“我是杀死了自己的亲叔叔,可我不想那么做的!我也从没有用自己的力量伤害过别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根本就不想要这股力量!”
沉静的夜里,艾薇儿的声音有些撕心裂肺。
艾琪璐平静地说:“艾薇儿,你走吧,有的事情也不要再问了。日记你也看了,我内心的真实想法你也知道了,我们不用再见面了,姐妹情缘,就此结束好了,和叶苏一起好好生活去吧。”
说完,艾琪璐转过了身去,拖着权杖缓缓往王宫的方向走去,看也不看跪倒在地哭泣的妹妹一眼,“艾薇儿,不管你怎么想,我自认对你问心无愧。离开王室吧,离开你曾经受过的伤痛,以及给别人带来的伤痛。”
艾薇儿止住了哭泣,内心十分疑惑,她远远地对艾琪璐说:“姐姐,什么叫作我带给别人的伤痛,你指的是我从小给你带来很多麻烦吗?对不起……我……”
艾琪璐停住了脚步,头也不回地说:“不是,相反,刚把你从牢里就出来,和你一起吃饭、洗澡、玩游戏和睡觉的时光是我最美好的记忆。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当做麻烦。”
艾薇儿呆呆地说:“请告诉我好吗?不要让我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离开。”
艾琪璐说:“不行。”
说完,她就跨上了白色的骏马,狠狠地一抽鞭子,打算回王宫。可是,骏马却好像突然变成了木马一般,一动不动,艾琪璐手都抽酸了,马也没有前进半米。
她叹了一口气,跳下了马,走到艾薇儿跟前,扶着她站了起来,然后说:“立誓,听完后绝不轻生,而是回到叶苏身边,和他一起好好生活下去。否则,叶苏和你们的孩子都不得好死!这样我才能告诉你!”
艾薇儿还在犹豫,艾琪璐就说:“给你一分钟思考时间,你还剩五十秒。”
艾薇儿根本发不了这个毒誓,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老婆大人,对不起,我违背诺言了。你尽管发誓吧,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