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沅微松一口气,把母亲杨氏送回东跨院,才同柳臻一起走到明水轩。
“还好有你在,否则我今日又得吃亏了。”管沅感激中带着感慨。
柳臻一笑:“举手之劳而已,姑娘不必挂心。只是,那殷姨娘只怕记恨上姑娘了,日后该怎么办?”言罢神色由喜转忧。
“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些牛鬼蛇神,看着不起眼,真要害你也是麻烦,只能慢慢来。”管沅无声叹息。
定远侯府看似关系简单,内里也是错综复杂,哪有这么容易高枕无忧。想清肃内府握住权柄,总要得罪人,这道理她一开始就想清楚了,也和母亲解释清楚了。因而如今一系列事情,是意料之内、情理之中,没什么可埋怨的。
圣驾班师回朝,管沅迎回哥哥管洌的同时,也迎回关于皇上登基以来第一个荒诞之举的消息。
“就在回京城的路上,突然出现一个西域萨满法师。本来圣驾经过都要提前清路,不会有闲杂人等闯进来,可那法师居然好端端出现在那!”管洌说到此,神色间仍然带着浓浓的困惑。
管沅愣了半晌。
据她前世所知,皇上最喜欢法师番僧一流,因此,即便哥哥不说,她也猜到结局——这萨满法师肯定得了皇上赏识。
不出管沅所料,管洌继续道:“我们刚想拿下此人,那人却不知怎地变了个戏法,又说了几句胡话,不知怎地皇上就抚掌大喜。如今把那个法师带进宫去了。”
管沅沉吟片刻:“哥,你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她早就熟知皇上的怪诞喜好,因此并不意外。但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是皇上登基后第一次离经叛道。
往后还有更多令人瞠目结舌的事。
因此她需要让时常行走宫中的兄长,做好心理准备。
管洌的浓眉拧起良久:“我不知道。”
管沅清浅一笑:“如若不知,不如去问李阁老。”
“也是,李阁老想必会有好见解。”管洌恍然大悟一般。
管沅点头离去。
她相信阁老李西涯会给出最好的答案,但这番话由她来说,未免太过怪异。她只是一个身处内宅的小娘子,因而也只能给兄长指一个大致的方向,点到为止。
热闹非凡的鼓楼大街上,三辆马车停在会真堂门口。
管沅缓慢步下,只见大街上熙攘热闹,会真堂里却一切井井有条。
“上次我在武康伯府看到一个彩琉璃莲花样式的笔架,待会儿帮你在会真堂找找,你也买一个回去。”管洌向妹妹推介。
“听着就不便宜!”管沅斜嗔一眼。
管洌哈哈大笑:“你现在不说日进斗金,也是腰缠万贯,这也计较?”
“哪有你这样说女子的,腰缠万贯,那腰有多粗?”管沅半开玩笑地回嘴,径直走进会真堂。
杨氏拉着管沅到处搜罗了些小玩意儿,打算带给府中诸人。
到了付账的时候,掌柜突然道:“彩琉璃莲花笔架,齐公子请了,说就当送给姑娘。”
管沅闻言,抬起头四顾,在对面茶楼二层的窗前,发现了齐允钧。
秋日的阳光洒在檐角楼牌上,拉出的狭长阴影挡住了他的身影,却独独留下他认真的笑容。
管沅扭头不愿再看。
“掌柜,帮我多谢齐公子。”她言罢走出会真堂,上了马车放下车帘。
齐允钧的眼神太炽烈,炽烈得她必须找些东西隔绝他的视线。
也炽烈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还有不到两个月,孝期就结束了。如果那时候,大公主没有选择她,齐允钧会怎么样?
管沅低首长叹。
或许,会很尴尬吧?
那么,齐允钧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还是说,长公主同意了呢?
“灵均,你把大少爷叫到我马车边,我有话和他说。
管洌按杨氏的叮嘱,挑好了送给永国公府的礼物,便来到管沅马车边。
隔着车窗,管沅低低出声:“哥,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管洌对送礼之事一无所知,显然不清楚管沅想做什么:“什么忙?”
“我有些话想对齐公子说,我,想请你帮我。”管沅语气纠结。
管洌沉默了一瞬,只说了一个字。
“好。”
当日定远侯府的花厅,管沅在吩咐丫鬟看茶后,就把她们遣退下去。
她总要给齐允钧自尊。
门窗皆开的花厅里,管沅抱着青花茶盏坐在齐允钧对面,犹豫着如何开口。
秋风拂过,带来菊花的清香,齐允钧的忐忑,却没有因为此时的惬意平息半分。
他担心,担心管沅说出的话……
“齐公子,有些事,我心里是明白的,”管沅顿了顿,“不过,大公主并未就此事表态,我不想到时候,让这一切变成笑柄。因此,我希望一切暂时到此为止。”
齐允钧灿若星辰的双眸一分分黯淡下去。
她很委婉,很委婉。但他还是听明白了最基本的意思——到此为止。
“我的本意,并非想让这一切成为笑柄,”齐允钧垂下双眸,神色有些纠结,“但,管姑娘的担心……”
舅舅走后,母亲的确还什么都没有说。
“我明白了,不过请管姑娘放心,我会尽力的。”
齐允钧陡然发觉自己的无力。
自己做的再多,却连一个承诺都给不起。
他自以为无所不能,什么都可以付出,但一个确定的承诺却难倒了他。
他微微苦笑:“我会努力,你可不可以给我时间?不会太长,请你相信我……”
管沅不记得最后是怎样结束这段谈话的,可她一直记得齐允钧当时落寞的神情,以及那句话——
你是真正宠辱不惊的女子,就如我母亲一般。
管沅站在秋菊的篱笆前,长叹一口气。
宠辱不惊?真的是这样吗?
这样的担子,好重好重。
只是她还没有机会伤怀于此,就发生了两件事。
一件是意料之中,管洛和二太夫人找了媒人前去靖安侯府,说和亲事。这消息自然被早有准备的管沅散播出去了。
霎时间,京中官贵都听闻了此事,包括仁和大公主府。
管洛在惠安堂涨红着一张脸,想发脾气又死命忍着。
“不是说事情很隐秘,没人知道吗!”管洛拽紧了手中的帕子。
二太夫人也有些灰头土脸:“我派去的人绝对可靠,要泄漏,那就是靖安侯府泄漏。”
如今洛丫头如果谈不成和靖安侯世子的亲事,往后可就麻烦了。
管洛欲哭无泪。如今的选择,只有背水一战,把这门亲事定下来。否则,真是得不偿失呀!她本来只想着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一个备选,谁知——
“可靖安侯府为何要这么做?”管洛又着急又不解。
“莫非,靖安侯府是中意这门亲事的,为了以防万一?”安嬷嬷揣测。
这句话给了两人莫大的鼓励:对呀!如果靖安侯府不是有意于此,又何必让满京城都知道这件事呢?亲事不成,靖安侯世子是没什么关系,但管洛的名声可就毁了。靖安侯府和他们无冤无仇,没必要为这样的事得罪他们吧?
管洛这般想着,底气又足了不少。
现下仁和大公主怎么想都不重要了,他们看不上自己那是他们的损失!且看她日后当了侯夫人,怎么寒碜他们!说起来,齐允钧的母亲虽然出身高贵,父亲却并非公卿,日后也没有世袭的爵位。这么一想,靖安侯府的亲事可比仁和大公主府好多了!
而另外一件让管沅无暇伤怀的事,出乎所有人意料——
永国公夫人把管洌的庚帖退了回来,理由是,八字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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