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洌有些疑惑:“今天是什么要紧的日子?”
管沅不解地摇头:“十月初十,也不是什么大日子,又没有红白喜事。咱们不如出去看看?”
“也好。”管洌答应着,和妹妹一同走出清水堂,老远就看见灵均气喘吁吁地过来。
“大少爷,姑娘!”灵均抚着心口,好半天才说出话来。
“这么着急,可是发生了什么?”管沅连忙问。
灵均一副大喜过望的模样:“仁和大公主府正式提亲来了!”
管沅一愣,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是了,方才还说十月初十不是什么大日子,可见是齐允钧最近没有任何动作,定远侯府各种事务倒是应接不暇,让她把这一茬忘了。
十月初七,齐允钧除服;现下,就来提亲了。
因此,仁和大公主还是选择了自己?
管沅微微蹙眉:“灵均,你再去打听打听具体的事情。哥,我有些话想问你。”
灵均答应着去了。
管沅则和管洌走到湖畔廊桥处。
秋水无波,倒映落木萧瑟。
管沅拈了拈手中素帕,才犹疑地开口:“哥,你觉得,齐公子若面对大是非,会如何抉择?”
管洌一呆。
他猜测到妹妹会打探齐允钧的性格状况,甚至于有几个通房,是不是常去寻花问柳。
谁知,妹妹却冒出这样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大是非,”管洌顿了顿,“齐允钧出生优渥。而且自幼承庭,学于名师之下,绝不会作出有亏德行的事。”
“四书中所谓德行,和大是非,是不一样的。”管沅微微摇头,“自古来,无论奸臣贤明,读的都是四书五经孔孟之道,可为什么最后却走了不同的道路?”
管洌不知该如何作答,妹妹这个问题的难度。已然接近召对了。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齐允钧日后会不会做奸臣吧?”管洌苦着脸问。
管沅摆手解释:“当然不是奸臣不奸臣的问题,如果遇到是非曲直和利益,不止是自己的利益,甚至还有旁人的。千万人的利益,相冲突的时候,齐公子会盲目冲上去做无谓的牺牲,还是会随波逐流碌碌附庸。”
她当然需要了解齐允钧的态度。日后刘瑜掌权,齐允钧会站在哪一边,甚至于仁和大公主会站在哪一边?定远侯府的态度她不了解,可是外祖杨家却势必会站在刘瑜的对立面。
如果这个关系处理不好,日后夹在中间两相为难的是她。政见不合倒还好说。疏远往来便也没有严重的后果。
但政见对立,那就要拼个你死我活,她夹在中间又要如何被撕扯?
“其余的我不清楚。”管洌回应,“但齐允钧事亲至孝,肯定不会违逆仁和大公主的意思。”
管沅闻言轻舒一口气:“那便妥当很多了,仁和大公主,我还是信得过的。”
前世仁和大公主避其锋芒,并未参与到朝廷的争斗之中。
况且凭其如今展现出来的远见。想必是个聪明人——
求娶她,就是要齐家走回科举仕途。靠恩荫而又没有爵位。不可能永远风光下去。用诗书打好底子,才能真正稳固起一个大家族。
只要不是政见对立。那就好办了。
“妹妹,”管洌颇有些感慨,“没想到兜兜转转,你的归宿还是回到仁和大公主府。你放心,我绝不会让齐允钧欺负你,有什么事哥帮你出头!”
管沅好笑:“说的好听,你真能帮我出头?此事八字才开始写第一笔,别过早下定论。”
“你怕二太夫人做手脚?”管洌揣度着妹妹的心思。
“谁知道呢,”管沅说起二太夫人,神色有些鄙夷,“有时候我还真想不明白,我姓管,她儿子也姓管,一笔写不出两个管字。假如能和平相处,日后无论怎样,我都会看在祖宗的份上帮助三叔他们。为什么二太夫人偏要同我不对付呢?”
管洌摇头:“与其求人帮忙,不如把权力抓在自己手里。”
管沅这才有些了悟,自嘲地笑了下:“哥,还是你这个混迹官场的人看得明白。人总是贪婪的,但也只有走到最后,才知道自己因为贪婪失去了什么。”
就如管洛,就如二太夫人。
“我和母亲会帮你打点好一切,你好生备嫁便是,别想那么多,”管洌劝慰着,又突然想到什么,“哦,我本以为你要问齐允钧性格如何,有几个通房之类的——”
管沅做出一个停止的手势:“性格如何,我大致也知道;至于通房什么的,”她说着蹙了下眉,“我想还是让他自己告诉我吧。”
若要打听,她只要吩咐一枝红艳和仁和大公主府的人搭上话,然后慢慢打听便是了。
不过她认为没有必要。
就算打听出不好的结果,她又能怎样?妒忌可是女子大忌,她能改变什么吗?
正所谓,有时候不知道也是一种幸福,还不如让自己仅剩的一两年闺阁生活轻松一些。
“这次的事,幸而赶上二太夫人病着,”杨氏拉着管沅看了一遍陈列于厅堂中的纳吉礼,便赞管沅运气好,“否则让二太夫人出来挑大梁,还不知要闹多少笑话!”
一应事务由母亲操办,管沅当然是放心的:“看来我前阵子把她惹恼了,现下还是便宜了我自己。”
“就等换了庚帖合了八字,亲事便算定下来了。你和齐公子年纪都不大,请期要等明后年。仁和大公主的意思也是不必着急,”杨氏把情况一一和管沅说清楚,“我告诉你这些,你心里也有个数。好作准备。管中馈这样的事,我看你做的比我还好,倒没什么再要学的,把女红练好是要紧。”
管沅点点头:“娘亲说的是,我也是这样觉得。自己的女红水平有限,还需要勤加练习。”
又说了一些旁的话,就有丫鬟通传杨安来了。
母女两对望一眼:大约是今早仁和大公主府来提亲的事已经传开了。
杨氏很喜欢自己这个大外甥,和管沅一同去了花厅,关切地问杨安最近读了什么书,在做什么。
杨安很有礼貌地一一应答。
管沅则在一旁暗暗咋舌:大表哥就是表里不一的家伙。在长辈面前一副懂事博学的模样;在其他人面前才露出“狂傲”的本性。
果然,等杨氏走了以后,杨安直接一个蔑视的眼神:“你真要嫁给齐允钧那家伙了?”
管沅微微蹙眉:“你当初不是说,仁和大公主若来提亲,就是可以答应吗。现在摆出这种嫌弃的态度,又是什么意思?”
“仁和大公主提亲,你敢不答应吗?”杨安一句反驳,把管沅噎得半个字也说不出来,整个人一下子都不好了。
是,谁敢不答应。
她要是拒了仁和大公主府的亲事,只怕全京城的人都认为定远侯府眼界高,那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娘子。连齐允钧这样的如意郎君都要拒绝,还有谁敢娶她?
异军突起的靖安侯世子成了孤煞,第一如意郎君的名头又回到了齐允钧身上。她敢拒绝。全京城的官贵,只怕都会用唾沫把她碾成渣——
她怎么突然觉得这样悲哀?
果然,什么好事一到杨安这里,就变成不好的了!
杨安却毫不知情一般继续数落:“我看呀,虽然齐允钧这个人能力有限,但你能嫁了他也算不错了。将就将就吧,反正你也找不到更好的。”
管沅选择性忽略杨安目中无人的态度:“大表哥的伟见发表完了?”
“发表完了。”杨安若无其事,“我是来恭贺你的。给你带了块田黄籽料,成色还不错。等你要出嫁了我再送你些更好的,日后给我外甥刻章也是好的。”
管沅险些把手里的茶盏扔出去——就这般一上来便数落,破坏人家美好心情,居然还是来恭贺的?
“大表哥!”管沅义正言辞,“你到底想说什么!别给我绕圈子!”
杨安哈哈大笑:“算你还不太笨,知道我话里有话,我只是说,你要做好相夫教子的准备。”
“女子出嫁,谁不是相夫教子?”管沅有些奇怪。
杨安摇头:“我从来觉着女四书不是什么好东西,把你祸害成这样。的确,女子出嫁都是相夫教子,但你尤其是用来相夫教子的。”
“我知道仁和大公主做出这样的决定,是看中我什么,而且我也接受了。”管沅解释。
若不是因为那篇制艺,仁和大公主怎么可能看中家世门第都算不得显赫的她?
“不是你也接受了,而是你不得不接受,就如我刚才说的,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杨安一脸随和散漫,说出的话却句句刺心,“如果仁和大公主真为你好,就不会这般大张旗鼓来提亲,万一八字不合怎么办?她分明是打定主意要利用你,就算八字不合也会整成合。”
杨安说着摆了摆手:“所以,你也好自为之吧,日后你进了齐家的门,其实也没有什么话语权,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反正不会像你待在定远侯府这么威风凛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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