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前,去往永定门的路上。
杜思的手下沿着车辙,一路追着。
“再快一点!定远侯府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上次居然让我们全军覆没,可知管沅手下,还是有不少能人。”杜思坐在马车里吩咐。
“姑娘,前方好像有一辆马车。”一个手下回禀。
“还不赶快追上去拦下来!”杜思似乎舒了一口气。
一行人追到马车附近。
“姑娘,我们被他们甩了!”那个手下跪在地上,一脸哭丧的模样。
“废物!”杜思亲自跳下车,一脚踢在手下的胸前,冲上去看到马车里都是各种压重量的杂物,诸如树枝石块一类,面色又白了几分。
居然用这种方法将他们甩了!
管沅,我昔日果真小瞧了你!
杜思咬牙切齿:“倒回去找,就不信她一个小娘子能有多大本事!”
一行人沿着车辙回溯来路,远远望见旁边的麦田附近隐现火光。
“姑娘,那边有火光闪现,人数不少,会不会是管姑娘?”手下指着那片火光问。
“你带一队人过去,若是她就开打,我们看到开打,自然会追过去。”杜思吩咐。
立刻有一支队伍朝火光处行进。
而此时火光闪现处,柏柔嘉和管沅自草地旁走了出来。
“姑娘,我们是沿着记号一路追过来的,”永国公府的人上前给柏柔嘉行礼,“幸而姑娘安然无恙,世子爷听说姑娘以身涉险,差点没……”
“我哥又发火了?倒是苦了你们底下人……”柏柔嘉叹息一声。
永国公世子柏应嘉在外是能屈能伸的主。对内可没那么好脾气。
管沅看了一圈永国公府的人:“此地不宜久留,等回去了我亲自向永国公世子赔罪,劳烦贵府实在过意不去。”
“沅妹妹又说哪里话,此事自有我一力承担。我们先找个安全地方,虽说现在人多,但保不齐杜思人更多。”柏柔嘉赞同地点头。
一行人正要向远处的农庄走去。
新月升起,夜色一片迷蒙。
永国公府的人突然来报:“后方突然来了些好手。恐怕是武康伯府的人!”
管沅凝眉:“杜思追上来了。”
“你们赶紧拒敌。不要透露找到我们了!”柏柔嘉吩咐完,拉着管沅的手,“我们赶紧走!”
管沅二话不说和柏柔嘉一起向前跑。
然而没跑出半里地。杜思的马车就追上来了。
“你们也太幼稚了,两条腿跑的能比四条腿快?”杜思冷冷的讽刺从脑后传来。
管沅机警地拉着柏柔嘉闪到附近的树后,回过身来就看见杜思的马车正是冲她们刚才所在的方位撞来,看这情形。只怕想把她们撞成肉泥。可惜如今她们躲到树后,杜思的歹毒心思倒是没有得逞。
杜思从马车上缓缓步下。在这般郊外乡土之地,她一身罗裙宛若天仙,丝毫不减绝美气韵,一声娇笑:“管沅。我昔日真是小瞧了你,居然连永国公府也听你差遣,我还以为。永国公府与定远侯府该是仇敌呢!”
“没有永远的敌人,自然也没有永恒的朋友。”管沅明白事已至此,正面交锋是避不掉的了,右手在背后暗暗准备好匕首防身,“杜姐姐昔日与我的情意,今日也当一笔勾销。”
“昔日情谊,”杜思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这四个字,“也罢,只有你这样的蠢货,才会认为那是什么情谊。不过都是交易罢了!”
管沅也不争辩,有些情谊是真情意,历经磨难才会历久弥坚,譬如她与柏柔嘉。
有些情谊也就是点头之交,利同而聚,利尽而散,譬如她与杜思。
她从一开始就明白杜思是什么人,所以早就做好准备,会有今日,因此并不曾有多少可伤怀的。
她所关心的,是今日会遇到什么考验,杜思手下的强兵?还是其他手段?她可记得杜思还是个用毒高手。
“其实,你何必与我为敌,你选择站在我的对立面,可是选择了与很多人为敌。”管沅幽幽地说着,有些想要拖延时间的意味。
永国公府的人手在这,着实不够用,最好能等到其他救兵。
“那些人都不重要,他们不会成为阻拦我的利器!”杜思很是自信。
管沅摇头:“有时候最不起眼的人,往往是事情的关键。今天你既然定要我死,那么我也想死个明白,你可否告诉我几个答案?”
杜思没有回应。
管沅也没有理会杜思是否回应,深吸一口气问道:“我祖父,是你动的手吧?”
“是。”杜思回答得很爽快。
“你杀我,可是怕靖安侯府成为定远侯府的靠山?你们想拉拢靖安侯府?”管沅又问。
杜思叹息一声:“看你如此蠢,谅你将死,有些事我就给你一些点拨。管沅,你是定远侯府唯一的利用价值。仁和大公主选择你,靖安侯府选择你,出发点都是一样的。与其到时候眼睁睁看着第二个焦婉妍出现,你倒不如早点解脱。你以为自己嫁到靖安侯府就能妻凭夫贵?他们不过是利用你罢了!”
“多谢杜姑娘提醒,这些我一早就明白,”管沅微笑,“那杜姑娘呢,你的利用价值,兴许比我高的多吧?谁又会这般利用你?”
“你!”杜思有些恼恨,“也罢,今日就是你死期,你也没机会看到我母仪天下的日子了!”
话音未落,杜思手中十字弩举起,利箭射出,直奔管沅要害而去。
方才与杜思说话期间,管沅一直注意着情况,十字弩一举起,管沅就拉着柏柔嘉往旁边闪,险险避开。
“你快跑,去搬救兵!”管沅猛力把柏柔嘉推向黑暗。
十字弩再发一箭,朝管沅心口射去。
这次管沅没能避过,利箭射中肩胛。
蚀骨锥心的剧痛瞬间暴发,冲力使管沅站立不稳,直直跌坐在地。
额间冷汗直下,濡湿了她额前放下的发。
杜思缓缓放下十字弩,唇边挂着释然的笑,步步生莲般走向管沅。
“*凡胎,从来都这么脆弱,”杜思轻轻叹息,盯着管沅惨白的脸,唏嘘了一句,“可惜了,娇生惯养的你,本来是如花似玉——可是管沅,你是我前进路上的障碍,还有危险。”
管沅没有回应,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僵硬了。
“箭上有毒,你大约还能撑个把时辰,”杜思的语气恢复冷硬,“账册在哪?”
管沅依旧无动于衷。
“你若想要解药,只需告诉我,账册在哪,被你们拿到了是不是!”杜思忽然蹲下,伸手捏住了管沅的下巴。
管沅的美眸怔怔看着杜思,似乎已经没有了生气。
杜思捏着管沅的下巴,等了许久,还是没有得到答案。她讥讽一笑:“既然你不知道账册,你的命留着也没有价值了——”
旋即匕首刺进心窝,杜思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喷溅而出的鲜血,和管沅握着匕首几乎青筋暴起的纤手。
不远处爆发的新一轮的厮杀,声势震天;新加入的战斗的队伍,势如破竹无人可挡。
管沅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将匕首拔出,又在自己认为可能偏离的位置再补了一刀,血如泉涌,染得管沅双手一片血红。
“你的命留着,才没有价值……黄泉路上多寂寞……杜姐姐你陪我可好……”管沅声音涩然,“生不能同他为国除害,不能帮他解救家族……死也要带走你这个祸患,帮他清路……”
杜思的手下都惊呆了,正欲上前救人,愤怒得就要杀掉不远处仍把匕首捅在杜思心窝的管沅,来者已经阻断了他们的退路。
“阿沅!”熟悉而疯狂的怒吼传来,下一刻,管沅虚弱的身子跌进她思念已久的温暖怀抱。
“阿沅,你怎么样!”盛阳颤抖地抬起管沅面色如纸的脸颊,锐利的双眸满满都是痛色,逐渐明亮起来的火光,照耀着他眸底的血红,令人一看,就心痛得仿佛被人深深刺伤。
管沅抬起美眸,看着盛阳熟悉的脸庞,凄然的微笑在唇边蔓延开来:“我知道你会来,我就知道……盛阳,我帮你杀了杜思,是不是对抗刘瑜,会容易一些……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阿沅,别再说了……跟我回去,一切都没事了……”盛阳抱着她的手微微颤抖着,似在捧着易碎的珍宝,却是那样沉重。
管沅神色有些涣散,知觉也在渐渐失去,她只感觉到,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自己颈间。
“你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要哭……我不想看到你伤心……”管沅难过得仿佛窒息一般。
他永远是自己放不下的执念,前世,今生,便是在最后的死亡——
这回,应该没有来世了吧,这个只有他的世界里,她希望他能过得很好,至少要过得比前世好。
能够战胜刘瑜,能够保住家族。
或许,能做千古名臣;又或许,享一世安泰便是最好。
只是她不能再陪他走下去了,他又会回到自己的孤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