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家从京城带来的马车豪华气派,能坐七、八个人,两旁还有储物的暗格。
当方勇看到苗修从暗格里端出糕点、蜜饯、果仁等物时,心想没跑了,这就是去踏青的。
托苗修的福,他得以跟钟老太太坐同一辆马车。
这辆车里,除了钟老太太、苗修和他,还有小喜鹊、钟定田。
本来还能再坐几个人,但苗老爷子说不能挤着老神仙。
其实他看得出来,苗修这祖父有点怕钟老太太,不敢离她太近。
话说谁能不怕呢?
这可是念几句咒语就能召来雨水的活神仙!
不,有一个人不怕,苗修!
一路上跟小喜鹊、钟定田说说笑笑,半点忌讳都没有。
......有龙气的人就是了不起啊!
小喜鹊和钟定田不怕是应该的,他们是活神仙的家人。
“方兄,别害怕,有老师在,不会让你掉一根寒毛!”
见他紧绷着脸,苗修笑着安抚。
方勇木然道:“我不怕。”
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何况,后面那十多辆马车里,坐的也全是永阳大人物,他们都敢随钟老太太出城,难道他不敢?
他却不知,大人物们快吓死了。
李捕头去请人时,只说老神仙和县令大人想观山景,邀他们相陪,压根没提乱兵之事。
到了半路,他们才知乱兵将到白鹭山,老神仙带他们去观战。
立时吓得两股颤颤。
老神仙哎,咱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何苦相害!
当下就想逃。
可再一想,那是老神仙,他们逃得了么?!
便悄悄派人讨高老爷的主意。
高老爷也怕,但他不相信老神仙会带他们去送死,回话稳住。
大家别无他法,稳不住也得勉强稳。
约莫一个时辰,白鹭山到了。
山路陡峭,行不得车,只能步行。
跃下马车时,方勇腿有点抖,不是怕,是刺激。
他借调到永阳县也有一段日子了,白鹭山来过好几趟。
是以清楚地记得,从县城骑马到白鹭山也得两个多时辰,坐马车只会更慢。
而且今日这马车慢慢悠悠,茶水都未溅起一滴。
怎地一个时辰就到了呢?
究竟怎么回事,他想不清楚,可他知道肯定跟钟老太太有关!
上前一步,扶住七杀左臂,关切地道:“老太太,小心脚下!”
又回头对苗修皱眉道:“大人,咱们应该准备轿子!”
苗修:“......是本官失误。”
这么急着献殷勤,可不像平日的方勇。
想跟他抢老师?做梦!
瞪方勇一眼,给钟定田使个眼色。
扶着七杀右臂的钟定田默默让出位置,退到小喜鹊旁边。
两人一左一右搀着七杀,当先往山上赶,后面一票人跟着。
白鹭山很高,风景也不错。
几十年前,有富户在山顶修了个望风亭,供游人樵夫歇脚。
那也是白鹭山视野最为开阔的地方,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一行人进入亭子,已是申时。
苗修累得直喘气,瘫坐在长椅上说不出话。后半段路程,不是他扶老师,是老师扶他。
其余苗家人、高老爷等大户也不事生产,体力很差,东倒西歪踉踉跄跄。
心里都暗悔没有备轿。
这般狼狈的模样落到老神仙眼里,实在失礼。
能好生走到望风亭的,只有七杀和小喜鹊、钟定田、方勇。
高老爷喘了一会儿,在大户们的目光催促下,起身小心道:“婶娘,乱军应当不会来,我们回去罢?”
乱军若是来了,他们更应该赶紧逃!
个个家大业大的,不甘心死在乱军刀下。
七杀一指山下东南方,“那不是来了么?”
正是因为神识看到乱军不远,她才悄没声息地用了缩地成寸。
高老爷:“......来,来,来了?!”
腿软得站都站不住,一把抱住身旁的柱子。
高子皓觉得这样的爹可真丢人,轻蔑地道:“来了又如何?咱们有老师!”
边说边顺着老师的视线看去,果见东南方旌旗飞扬,隐约看到一队骑兵在前奔驰,后面跟着众多步兵。
他视力很好,辨认出有的旗上是“云岭”二字,有的是“葛”字。
“老师,这是云岭军,率军的头目姓葛!”
高子皓的声音中透着兴奋。
长这么大,他还没见过活生生的乱军呢!
一转头,想跟钟定田分享下心情,忽然发现两旁挤满了人,一个个伸长脖子,看着山下的云岭军。
高老爷抓着小儿子的肩膀,口中发出绝望的喟叹,“完了,家业保不住了!”
云岭军是不怎么杀百姓,可他们抢钱抢粮!
没了钱粮,人还怎么活?!
其他大户也如丧考妣,万分悲伤。
能够保持镇定的,唯有见识过七杀神通的苗家人,以及小喜鹊和钟定田。
苗同初还在心里暗乐,害怕吧,你们现在越怕,往后越信老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