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无力,孤悬西天。
因为化雪,山间的小道显得泥泞不堪,两只冻得簌簌发抖的麻雀正在路边的草丛里翻找着草仔,藉以果腹。
忽然,两只麻雀感觉到了什么。
片刻的犹豫之后,两只麻雀便毫不犹豫的飞起,扑翅着飞向远处。
稍顷之后,山道小道上便传来了杂乱而又沉闷的马蹄声,遂即十数骑骑兵便如风驰电掣一般从前方疾驰而来。
冲到方才麻雀觅食之处,当先的骑士忽然轻吁一声,勒住了坐骑。
身后随行的十数骑也纷纷跟着勒住战马,其中一位身披白袍银甲的小将问方才那个当先领路的骑士:“儁乂,这是到哪里了?”
当先领路的骑士竟然便是河间名将张郃。
当然了,此时的张郃还远远算不上名将,不要说跟鞠义、淳于琼相比,就是跟颜良、文丑、蒋奇、韩猛也没办法比,这次要不是袁否点了张郃的将,张郃此时只怕仍然只是鞠义帐下的一个小小的都尉。
至于方才问话的白袍小将,当然就是袁否了。
这次领兵出征,袁否一改在淮南、庐江时的低调作风,特意的弄了一身堑新的白袍,又打了一身亮银色的铁札甲,再加上袁绍送他的那匹通体火红的赤焰驹,从头到脚无不透着公子哥的风骚、靓丽及显摆,十足十的纨绔作风。
袁否这么做,当然是有着深层次的考虑的。
袁否就是要给袁绍形成这样一种纨绔印象,袁否就是要袁绍相信,他袁否就只是一个能力出众的公子哥,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政治野心。
张郃伸手一指前方山梁,对袁否说:“公子,翻过前面那道山梁就是赵家庄了。”
“很好。”袁否拿马鞭轻轻一抽胯下火焰驹,火焰驹便灰律律长嘶一声,然后甩开四往前飞奔而去,一边催马疾行,袁否一边又回头说,“大伙加快速度,到赵家庄吃饭!”
看到袁否催马狂奔而去,张郃以及随行的甘宁、太史慈、马忠等便赶紧催马跟上。
前方的山梁并不高,一行十数骑很快就冲上山梁,站在光秃秃的山梁上往下面看,隐藏在前方山坳里的村落便一下展露无遗。
不过让袁否他们错愕无比的是,赵家村竟已付之一炬。
“这是怎么回事?”袁否勒住赤焰驹,有些吃惊的看着已成废墟的赵家庄。
“好像是遭了兵灾了。”太史慈皱眉说,“不过这也是怪了,幽州军都已经全面退缩易京一线,这常山郡又怎会遭受兵灾?”
张郃却蹙眉说道:“只怕不是幽州兵。”
“不是幽州兵?”袁否说,“那会是谁?黑山贼?”
张郃点了点头,又摇头说:“有可能是黑山贼,也可能是胡人。”
甘宁则提议说:“公子,又何必费心思猜测,下去一看不就知道了。”
太史慈却说道:“公子还是先留在山上为好,待末将先下山去看看。”
袁否爱惜自己的小命,也知道太史慈武艺高强且箭法过人,当下也不矫情,但还是叮嘱太史慈说:“子义,小心些。”
“末将理会得。”太史慈揖一揖,转身催马下山。
片刻之后,太史慈便发回信号,示意袁否等下山。
当下一行十数骑顺路下山,到了村口,众人一眼就看到了倒毙在村口的胡人。
“这是鲜卑人。”张郃拿手中长枪将其中一个胡人的裘帽挑开,然后指着其光秃秃的顶门对袁否说道,“公子你看,只有鲜卑人才会将脑门刮得光秃秃的,匈奴人还有乌桓人都不会这么干,他们已经与我汉人基本无异了。”
“鲜卑人?他们不在塞外么,怎么进关了?而且还深入到了常山郡?这里离长城少说也有六七百里地。”袁否蹙眉说道。
张郃说道:“公子有所不知,鲜卑人只是一个很笼统的统称罢了,其实它并不像匈奴是个统一的部落,鲜卑人分为大大小小上百个部落,几个大部落占据了漠北最肥沃的草原,其余的小部落就有不少投靠了朝廷,被安顿在边关,充当抵御关外鲜卑人的屏障。”
袁否说道:“既然是这样,这些鲜卑人为何还敢深入到常山郡来烧杀劫掠?”
张郃说道:“这些胡人素来无法无天,平时年景好,他们还不会出来作怪,可一旦遇到年景不好,比如遭受了白灾,他们就会成群结队南下打草谷,不过以前胡人最多也就到代郡上谷一带,深入常山郡迟样的腹地却极少。”
袁否的神情顿时凝重起来,问张郃道:“儁乂,这说明了什么问题?”
“末将也说不好。”张郃摇了摇头,又接着说,“不过,依末将猜测,北边多半是遭受了五十年一遇的白灾了,所以塞边的这些胡人才会不远千里深入常山郡来打草谷,公子,这对于我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五十年一遇的白灾?”袁否闻言凛然。
如果张郃所言属实,这可真不是什么好消息。
因为袁否所部的军粮悉由邺城统一供给,而邺城负责后勤供给的却是审配,审配又是袁尚的亲信,是袁谭的死敌,所以,审配既便不会太过克扣袁否所部的军粮供应,但是袁否若想从审配那里拿到多余的粮食去笼络胡人,却是痴心妄想。
本来,袁否还存了就地征粮,再借助拉拢一批、打压一批的手段对付胡人,可现在塞外遭受了五十年一遇的白灾,这套就不灵了,现在塞北的各部胡人已经饿急了眼,如果你拿不出粮食来,他们立刻就会掉头反过来咬你。
甚至,你就拿出粮食,他们也会咬你。
一时之间,袁否也变得有些犹豫起来,要不要继续北上?
如果塞北真遭了白灾,而且还是五十年一遇的白灾,则继续北上无疑是极其危险的,饿急了眼的胡人,才不管你是不是大汉官军,你就是天兵天将,也照样敢扑上来咬你一口,胡人真要是群起而攻,自己这三千来人还真不够他们啃的。
要不,索性就在冀州、幽州边界转悠,应付一下就算了?
但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就又被袁否给打消了,先不说他已在袁绍那里立了军令状,他要真在幽州、冀州边境裹足不前,既便袁绍不追求,袁尚、审配他们就绝对不会放过他,他就算不死,只怕也要脱掉一层皮。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这么做会让袁否在河北士族豪强的心中严重失分。
袁否可是有大志向的,将来有一天,他可是要君临河北大地的!
此时若在冀、幽边境裹足不前,表现出畏敌怯战的样子,河北士子名流会怎么看他?毫无疑问会小看他。
看来这塞外,去得去,不去也得去哪!
袁否正在胡思乱想时,忽然听到太史慈在那里惊叹:“高手,真是高手哪!”
袁否便茫然问道:“子义,什么高手?高手在哪里?”
太史慈连忙说道:“公子,末将说的是杀死这些胡人的那个壮士。”
“哦?杀死这些胡人的壮士?”袁否这才如梦方醒,这才想起来自己之所以要不远几百里绕道走一趟真定县,却是为了一个传说中的猛将,常山赵子龙!难道说,此时的赵云真已经从公孙瓒军中脱离,回到了真定县家中?
这对于自己来说,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若是能得到赵云,这次北征可就太值了!
当下袁否便问道:“子义,此人如何了得?”
太史慈便指着倒毙在地的十几个胡人说道:“公子你看,这些胡人中箭的部队全部都在咽喉或者颈部,全部都是一箭毙命,而且从他们倒地的距离来判断,射箭之人多半用的四箭齐发,如此箭术,末将也要自叹弗如哪!”
袁否知道太史慈这话十有*有些夸张了,但是至少,此人的箭术与太史慈应该是不相上下,除了赵云,吕布、马忠以及黄忠这几人,放眼当今天下,还有谁的箭术能够与太史慈相提并论?黄忠、吕布不可能在这,那就只可能是赵云了。
甘宁、张郃也连连点头,对太史慈所说的话深表赞同。
这时候,前往村北察看的马忠折返了回来,对袁否说:“公子,有一部份胡人从村北的小路走了,还有那位壮士,从马蹄印看,多半也追了下去,胡人人多势众,数量只怕不会少于一百骑,那位壮士终究势单力孤,我们要不追上去看看?”
“追,必须追!”袁否立刻喝道,“这些胡人敢深入河北腹地烧杀掳掠,这还得了?必须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诺!”
“诺!”
“诺!”
袁否一声令下,十数骑轰然应诺。
袁否再一挥手,十数骑便纷纷勒转马头,如风卷残云般向着村北狂奔而去,只片刻,十数骑便消失在了村北的苍莽群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