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风景绚丽,多么美好的画面啊……
好像所有事情都已经做完了,又好像什么都还没开始做。
莉莉安烦闷闭上双眼,胸腔起伏深深呼吸一口空气,再度睁眼,她小手拍拍脸颊,“如果所有问题都那么容易解决,那还能是问题吗?打起精神来!莉莉安!”
莉莉安整理心情,重新投入工作之中。
下午贝多妮送来晒干的纸张,莉莉安将纸张剪成一指宽的若干条。
就地取材,分别用凉白开、食醋,和花园中的土壤经过清水浸泡分离的提取液装在不同的杯子里。
当着几位女仆的面,莉莉安现场测试ph试纸成功与否,随着一张张纸片探入不同的杯子里,拿出来后,呈现的颜色也不一样。
分别有淡蓝、蓝绿、红色和淡紫色。
“这、这是同一张纸呀!为什么会呈现不同的颜色?”
贝多妮不可置信晃动脑袋,一副无论莉莉安怎么解释,她都无法相信这和‘魔法’没有关系呢架势。
这些纸的制作方法也是一样的,她当时不光亲眼所见,还参与其中!
“我们制作出来的这些纸,可以检测出酸和碱的成分。蓝色代表碱性,红色代表酸性,你看那个淡紫色,那张测的是平时大家喝的水,属于中性。”
身边几位女仆一个个都听得很认真,然而看模样,没一个是真的听懂了的。
莉莉安想了想,干脆举出实际例子,“就说土壤吧,如果其中含碱过高,就会造成土壤发白、容易结块并且透水性极差,重碱地无法生长作物,就像我们那片菜园子那样,种苗种下去无法存活……而中级含碱也会因为结块和透水性的缘故,影响种苗发育。但是……”
莉莉安捏起薄薄的一张纸片,“有了这个,我们就能迅速得知含碱级别,从而准确调整中和土壤的配方。”
这个ph试纸是最简单的制作方法,材料不够充足,如果充足的话,能测出更多颜色,酸碱级别也会更准确。
不过现在能有这个标准就已经很不错了。
贝多妮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神情难掩失望,“这个纸目前只能检测出那什么碱?真正要解决土地问题,还得另外想办法?”
“别露出那样的表情,贝多妮。”莉莉安摊手,“试纸就相当于医生,它确定大体原因,我们才能对症下药,这比盲目的摸索已经好了许多,不是吗?”
贝多妮犹犹豫豫不说话,旁边另一位女仆道:“可是我们不是医生,怎么能给土地治病?”
“能不能和行不行取决于我们自己,只有真正想干,并有恒心,事情早晚会成。”三份长条形的纸张被莉莉安剪成三十多小份,她随意从书桌抽屉里摸出一个小盒子用来承装,浅笑给予女仆们正能量的引导,“只是时间问题。”
女仆们双手搅紧围裙,她们对莉莉安的话深信不疑,但这和她们质疑自己并不冲突。
女仆们侧头面面相觑,最终冲莉莉安点头。
贝多妮主动挺身,“如果这个有用、能帮助到殿下,我能在闲着的时候,带领大家多做一些吗?”
“当然。”莉莉安含笑点头。
勤劳的人总是让人心生欢喜的。
而且制作试纸的材料都是日常中会用到的东西,城堡内量多且廉价,根本不存在消耗大,成本大什么的。
唯一让人觉得浪费的,可能就是纯白的A4纸张了。
这时代背景下,纸张珍贵,但莉莉安有6099,很低的价格都就可以买一大堆,所以说,担心纸张消耗也是多余的。
前脚打发女仆们出去忙活,下一刻,书房的门再度被敲响。
“进来。”
进来的是玛利亚,她手里捧着一个匣子,匣子上方还有一封牛皮外皮的书信。
蜡封呈现淡金色,上面有压出来的精致蔷薇图案。
“我母亲的来信?”
“是的。”玛利亚将东西放到莉莉安跟前,她后退一步,双手叠在腹间轻声汇报,“使臣们刚到,除了这些,还带来了两大马车的东西。”
“按照礼品单子看,里面多是服装和首饰,因为是摄政王大人猜出您长了个头,所以如此安排。至于使臣,我将他们暂时安顿在三楼休息。”
“做的很好,玛利亚。”莉莉安随口夸赞,从抽屉里摸出小刀,轻轻撬开蜡封拿出信纸查看。
里面同样是牛皮纸质,这类纸质很硬,并且很厚,几张信纸叠在一起,呈现一小摞。
“嗨,我的朋友……嗯?”
刚看第一张,莉莉安就觉得开头语不太对劲,往后翻了翻看见署名之后,才明白怎么回事。
信件虽然盖着亚菲儿的家族印章,但信确实泰勒丝写的,包括最后的落款也是泰勒丝。
信件以泰勒丝的口吻大概介绍了一下圣城那边的情况,亚菲儿政务繁忙,不光要辅佐年幼的巴德,还要抽出空闲,时刻防备暗中反叛的几个公爵世家。
其中提到的一个世家,莉莉安格外留意。
斯坦利公爵家族原本因为贡献问题,就已经濒临瓦解降爵,因为查到未来家主霍尔斯格·斯坦利曾经与先帝进行过某种交易,和近期密切与诸多反叛世家密切联络的缘故,成功成为出头鸟,杀鸡儆猴,全府上下201口人,有200人处以鼠邢,死在亚菲儿的口令之下。
“什么是鼠邢?”莉莉安问玛利亚。
“嗯……”玛利亚顿了顿,仿佛是在总结措辞,半晌她道:“只有犯下极恶罪孽的犯人才会被处之鼠邢。通常是将犯人的衣物剥去捆锁在椅子上,再将节食四五天的老鼠承装在铁皮桶内固定在犯人的胸部。以火把加热铁皮桶的底部,高温会使老鼠逃窜,在求生和饥饿感下,老鼠们就会啃食犯人的肌理,直到吃饱、穿膛。”
“……”莉莉安捂住嘴,小小的身体一阵战栗。
光是想到那个场面,就会让人头皮发麻。
她稍稍平息了一下翻江倒海的胃,又问:“你在菲亚圣堡潜伏那么久,有没有听说过斯坦利公爵家族的事情?”
201口人,死了200口,仅剩下一个活口,那个活口是意外吗?还是走运?
统统不是。
唯一的活口霍尔斯格·斯坦利现如今潜逃在外。
泰勒丝格外嘱咐莉莉安,要加强身边亲卫队的巡逻守卫,称霍尔斯格·斯坦利很有可能会跑去勒丘比对她进行报复。
‘斯坦利’这个姓氏,与梅英的姓氏一样,莉莉安可不认为这是巧合,而且,她总觉得,会让亚菲儿发布这样残酷的邢令,这事八成跟她有一些关系。
因查到斯坦利未来家主霍尔斯格曾与先帝进行过某种交易……
一想到伪装伯顿的先帝西里尔,莉莉安觉得事情更没有那么简单了。
脑海一丝钝痛,如电流般闪过一些画面,莉莉安碧绿眼眸愕然睁大,而玛利亚接下来的话,彻底让她坚信了脑海里的画面:
“您对斯坦利阁下似乎并不了解,事实上我了解的也不多。”玛利亚嗓音淡淡,“圣城曾有过传言,在二十年前,斯坦利家族曾降生了一对带着恶魔诅咒的双生子,能将诅咒打破的方法就是处死一方,之前有消息说,被处死的是弟弟,但……似乎并不像人们所说的那样。”
因为梅英还活着,并且回到了圣城。
莉莉安脊背汗毛竖起,声音略微发颤,“梅英,是被遗弃的弟弟?”
“似乎是的,他有着和霍尔斯格阁下一模一样的脸。”
不光是脸,连声音都听不出差别。
莉莉安垂下脑袋,目光盯着信纸上的一字一句,小手将信纸攥得死紧。
如果是这样,那么一切都说的通了。
霍尔斯格·斯坦利与西里尔的交易是什么?
大概就是顶着梅英的脸,利用莉莉安对梅英的信任,试图从她嘴里套出“钥匙”的消息吧。
莉莉安气的手抖,心里极度气愤,即痛恨霍尔斯格,又心疼梅英。
如果霍尔斯格如泰勒丝的猜想来到勒丘比,她当然会十、百倍的奉还,可是否要夺取霍尔斯格生命的这一点,她更希望由梅英亲自来做决断。
莉莉安将事情压在心里,小脸紧绷继续往下看着书信。
泰勒丝还写到了她和巴德的相处,两人现在的相处模式不像夫妻,更像是姐弟,而且亚菲儿对泰勒丝似乎还不错,一度被泰勒丝誉为母亲般的存在。
通过信封上的蜡封也能看出一点,亚菲儿对泰勒丝有一定的认可。
信件的最后,泰勒丝还提到了第一回在莉莉安那里喝到的奶茶。
当初泰勒丝说会还给莉莉安,请莉莉安喝上同样的奶茶,现如今泰勒丝在信中表示遗憾,不管是奶茶还是牛奶,都无法在长途运输中保持完好,所以她打消了念头,拆使臣送来圣堡内别国进贡的新茶,就在匣子里。
莉莉安放下信纸,打开匣子查看。
茶叶由牛皮纸包裹,莫约有半斤的量,还未拆开包裹,就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
“是阿萨姆红茶的味道。”玛利亚道。
莉莉安拆开包裹粗粗扫了一眼就退给了玛利亚,“收起来吧,使臣们什么时候走?”
玛利亚接过盒子捧在怀里,“快马加鞭赶了大半个月的路程,大概会休憩两天才会返程吧,殿下要给亚菲儿殿下回信吗?”
“母亲事务繁忙,还是不要了吧。”莉莉安摇摇头,将信纸递给玛利亚,“礼尚往来,趁使臣们休憩的时间,你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作为回礼的,准备一些让他们带回去。”
“是。”
莉莉安说话的空档,玛利亚已经快速看完书信,“原来是泰勒丝皇后送来的茶叶……泰勒丝皇后喜好吃食,如果投其所好,或许可以送去成熟的抱子甘蓝?”
圣堡内虽然有温室,但是它培育的大多还是花卉,蔬菜占据极少数,毕竟比起吃菜,贵族们觉得肉食更符合身份。
而且培育出来的数量有限,皇宫内大小主子众多,一个人根本分不到几口。
“你看着安排就好。”莉莉安轻轻颔首。
路途遥远且崎岖,蔬菜很难保存,但是,魔法大概能起到一点作用吧。
打发走玛利亚,莉莉安重重呼出一口气,她站在窗边望着远处海平面上的烟黛,心里盘算在等三天,如果三天之后,还不见梅英和琼林他们回来,到那时,她必须得派人出去寻找。
莉莉安为此事心神不宁,然而却在夜幕降临城堡屋檐时,她在风中感受到了陌生的气息。
推开餐碟站在窗边往外打量,便看见花园里一行模糊的人影,为首的那个,莉莉安再熟悉不过。
莉莉安推开小阳台的门,踮着脚尖趴在阳台边缘往下看,“梅英?!”
莉莉安声音很轻,带着一点点的颤音。
她以为,她将梅英视作最好的朋友和最信任的存在,但实际上,梅英在她心中的地位,远超过这两种。
分离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莉莉安确实有些想念梅英。
梅英如实,他想为莉莉安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但这就必须要和莉莉安短暂分开。
这段行程中梅英心情压抑,全然没了往日在城堡中的内敛温柔,整得随行的骑士们叫苦不迭。
“莉莉安!”梅英仰头,看清六层阳台,淡淡蜡台余光下的单薄声影,他喉咙滚了滚,再三压抑自己,还是没忍住开了口,“我有事向你汇报!”
中气十足的一声,惊得身后人一愣一愣的。
有个大白胡子、蓝眼睛的胖子歪身询问另一位骑士,“斯坦利阁下……看起来似乎和路上有些不一样?”
骑士敷衍解释:“没有的托比先生,你的感觉是错误的。”
实际上骑士心中已经咆哮出声:这哪是不一样?这是很不一样好吗?
“等等我,我马上就来!”
莉莉安从阳台收回脑袋,“哐”的一声甩上阳台的门,到膝长的裙摆荡出了美妙的花,一阵风似的从六楼来到一楼,“梅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