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虽然没有驻北极圈的分部，但俄罗斯分部和北美分部都是实力强悍的分部，里面不乏经验丰富的老油子。”路明非对夏弥问，“学院再怎么缺人手，施耐德教授和高层再怎么失心疯，也不至于派遣一个准二年级的大一生，勇闯北极圈吧？”
“学院的确没有指派我。”夏弥顿了顿说，“是我主动请缨的。”
“主动请缨？”路明非没太理解。
“是的。”夏弥点点头说，“执行部没有指派我接手这次任务，是我听说了任务内容，主动向施耐德教授自荐的。”
“等会儿等会儿。”路明非忽然伸手制止了夏弥的叙述，他的眉头微微皱褶，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刚才的话里，我有两个疑问。”路明非伸出两根手指，他看着夏弥问，“第一，你说你没有被指派任务，但是听说了任务内容？但是学院有关于龙类的任务几乎全都是机密标红的吧？执行部也不会在任务执行前主动公开任务内容？你能知道有这个任务存在就很奇怪吧？”
“这不难解释啊。”夏弥语气轻飘飘的，“我一直都没放弃过打听卡塞尔学院的动向和辛秘啊。”
“哈？”路明非愣了愣。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卡塞尔学院是混血种，而我是龙类，我们原本就不站在同一个立场。”夏弥对路明非反问道，“尽管介于我和楚子航还有和你们的关系，我不会对你们出手也不会对你们抱有歹意，但站在宏观的物种的立场上，我和卡塞尔学院还是根本上对立的敌人吧？”
“我不是说我要袭击卡塞尔学院的意思，但倘若有一天我的身份暴露了，你觉得昂热校长能放过我么？你认为秘党高层能放过我么？我知道楚子航和你大概会站在我这一边，但这不意味着我对所有的混血种都要丢掉应有的警惕性和戒备心。”夏弥看着路明非，语气平静，“我们龙类连同类都不信任，能够信任人类里某些个体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这么做的想法仅仅是为了自卫，如果真的某一天卡塞尔学院与我宣战了，我的做法绝不是坐以待毙。”
路明非沉默了片刻，他大概能猜到夏弥的想法，但他没想到夏弥会这么直截了当对他表达出来……夏弥对于秘党必然是始终抱有防备的，虽然在经历了首都地下铁的事后，对于人类夏弥已经不算敌意太深，但龙类和秘党最根本的矛盾是无法调和的，所以她的做法很谨慎也很合理。
只是说出这番话的女孩，究竟是夏弥？还是耶梦加得？已经一年的时间过去了，路明非还不太能想通这个问题，如果是作为耶梦加得说出这番话无可厚非，但如果是耶梦加得的话，她为什么要对路明非坦白这些呢？纯粹的龙类，会把她的心里话对一个人类坦诚交待么？尽管这个人类是她关系莫逆的朋友。
这样看来，至少她性格中人性的一面已经隐隐压过龙性。
“你说得对。”路明非点点头，对夏弥的说法表示认可，他收回一根手指头，“我的第二个问题是，施耐德教授有为什么会同意你参与任务呢？”
“施耐德教授我接触过很多次，对他的性格我大概了解，他应该不会允许一个经验不足的新生参与任务吧？哪怕你的血统够格。”路明非对夏弥问，“而且我对施耐德教授的过往也算了解一点，对于极地深海中的龙类，他一直是抱有一种敬畏与复仇的心态，因此他更应该派遣他觉得保险且拥有足够经验的人选，如果你主动和他提起任务的事，以施耐德教授的性格，一定会怀疑你从哪得到的任务情报吧？”
“我的表达有一个不太准确的地方。”夏弥纠正道，“站在我的立场来看，这次任务是我主动请缨参与的，但在施耐德教授的视角，其实是他主动选中了我参与这次任务。”
“这话什么意思？”路明非有点懵。
“意思是我向施耐德教授展现了我的能力。”夏弥对路明非解释说，“我让施耐德教授认为，我就是最合适这次任务的人选，我的能力已经大过于我新生的身份和经验不足的短处，让他不得不将我列为这次任务人选。”
“什么能力？”路明非问。
“既然是在极地的海里，最重要的不就该是水下能力么？”夏弥对路明非说，“我也了解施耐德教授的过去，他在格陵兰岛遇到了龙类，那是一个新生团队，由施耐德教授带领，最后活着回来的却仅有一人半，这件事也就成了施耐德教授内心深处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他着重关注水下的任务，尤其是在格陵兰岛和龙类有关的。”
“没错。”路明非点点头说，他没想到夏弥居然把这些全都查清楚了。
“我还知道，一年前你和楚子航执行过一次水下任务，任务目标就是康斯坦丁所在的青铜城，那次任务的原定人选应该是叶胜师兄和酒德亚纪师姐，但之后你们取代了他们。”夏弥对路明非补充道，“而那时的你以新生的身份，说服曼斯教授、施耐德教授和整个执行部的理由就是你们更强大的血统，和更强悍的水下协同作战能力。”
“师妹你不去情报局工作真是屈才了。”路明非忍不住吐槽。
“所以我想参加这个任务的话，我就要向施耐德教授展现我的水下作战能力，并且要强得他无法忽视。”夏弥打了个响指，“于是我买通了一位原本被内定执行任务的师姐，我用某些方法说服她退出这次任务，并向施耐德教授举荐我。”
“就这么简单？”路明非问。
“当然……不只这么简单，我们都了解施耐德教授的性格，他这人谨慎又武断，决定好的事几乎不为外部因素所动。”夏弥说，“所以一开始施耐德教授听到我的名字时，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拒绝，可那名师姐已经被我说服，确定无法参与任务了，于是施耐德教授只能另寻新的人选。”
“好一招釜底抽薪。”路明非感慨。
“施耐德教授找副校长要来了游泳课的成绩名单，我的成绩从没跌出过第一。”夏弥挺着胸脯，语气略显自豪地说。
“其实副校长的排名依据好像不全是游泳的技术。”路明非小声嘀咕了两句，他看着夏弥问，“所以这件事师妹你不会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了吧？”
“那倒不是，我泳技还真的蛮厉害的。”夏弥说，“并且我还选修了学院的冬泳课，我的课业老师给我的评价是，天赋拔尖，一学期就能达到职业运动员十年的水准，有了这两项保证，至少我算是进入了施耐德教授的视线，并且入选了他考虑范围的名单。”
“你的思维还真是缜密啊。”路明非称赞道。
“果然，没多久后，执行部传唤了我，理由是执行部要举行一场水下选拔赛，就是为了选拔替代那位学姐的任务人选。”夏弥说，“比赛内容是测试目标在严酷的冰水中的战斗能力以及逃生能力，我优秀的成绩和我让学姐引荐给施耐德教授留下的潜意识影响终于起了作用。”
“所以最后你脱颖而出了？”路明非问。
“何止是脱颖而出，简直是碾压。”夏弥昂着脑袋说，“我的肺活量数据是执行部第一名的三倍，无装备潜水时间是四倍更多，水下逃生考验我完美通关，每一场战斗测试我仅仅用不到两分钟就解决。”
“那师妹你还真是……有本领。”以路明非的吐槽能力都有些找不到形容词了。
“我展现了比一整个团队更强悍的力量，施耐德教授没理由不选我，尽管在他看来我入学时间很短，经验很浅，但最终话语权还是掌握在有能力的人的手上。”夏弥顿了顿，“这一点人类世界和龙类世界没什么两样，只不过龙类的世界有时候更加直接和残酷。”
路明非哑口无言。
“会觉得奇怪么？”夏弥问，“号称大地与山之王的我，为什么会拥有那么强的水下作战能力？”
“我不会问这么蠢的问题。”路明非摇摇头说，“龙王级别的存在，擅长和不擅长哪一类的元素，只是相对于其他同级别地存在而言，不论怎样，龙类对任何元素的掌控力，都要远远强于一般的混血种。”
“就是这么回事。”夏弥点点头承认，“实不相瞒，我最擅长的是力与土元素，其次是风，然后是水，最后是火，但即便最不擅长的火元素，我发挥出来也至少比‘龙血洗礼’以前的事楚子航的‘君焰’更强。”
这就是龙类中顶尖的存在，混血种的能力可以说取决于元素亲和度，一般来说血统越高的人，元素亲和度就越强，拥有的言灵序列号会更高……但龙王已经不是和元素是否亲和的问题了，他们原本就是某种元素的掌控者，或者说某种元素的化身，他们的先天优势相对于混血种来说是碾压式的。
路明非已经完全被夏弥说服了，但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夏弥身上，除了他刚才问的，其实他还有一个不解的点。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夏弥看懂了路明非的眼神，主动对他说，“你想知道，为什么我要这么积极的参与到这次的任务里，关于北极，我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点什么东西？”
“师妹你真是聪明的有点可怕了。”路明非叹了口气。
“我又不会害你，你怕啥。”夏弥翻了个白眼，然后她正色道，“关于北极，我确实从一开始就知道点东西，并且是从很久很久之前，远比卡塞尔学院成立的时间更加久远。”
“北极的秘密和奥丁有关。”路明非不动声色地说。
就连夏弥都没注意到，路明非这一句不再是疑问，而是陈述句。
“嗯，北极圈里其实一直存在一个尼伯龙根。”夏弥点点头说。
路明非和楚子航对视一眼，他们并没有流露出太过诧异的表情。
“你们人类的文明其实有记载过这座尼伯龙根，在神话和传说中，它被称为‘死亡之岛’，或者‘阿瓦隆’，是生之人无法到达之地，传说中的亚瑟王就在那里得到了第二次生命。”夏弥解释说，“这些传说都是有根据的，不论是‘死亡之岛’还是‘阿瓦隆’，它都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地方，独立于现实世界之外，那座尼伯龙根自古以来就存在于北极圈中，它隶属于伟大的天空与风之王。”
果然，他们之前的猜测没错，那座尼伯龙根的主人，一定和奥丁脱不了干系。
“你们应该知道，王座上都是双生子，就像我和芬里厄，诺顿和康斯坦丁，天空与风之王也是双生龙王，你们所说的奥丁只是其中的一位。”夏弥说，“和我还有芬里厄，诺顿还有康斯坦丁的情况不同的是，我们彼此都有吃掉对方的想法，但这么多年始终没有走到这一步，可天空与风双生子，从一开始就笃定会彼此吞噬。”
“那为什么过去了这么久，他们还没有走到这一步？”路明非问，“因为他们始终没有分出过胜负么？”
“不，是因为他们彼此达成了一个约定。”夏弥摇摇头说。
“约定？”路明非微微皱眉。
“我也不知道约定的具体内容，我只听说过有这么一回事。”夏弥说，“率先完成约定的一方拥有吞噬对方的权利，似乎是奥丁想走的路与另一位不同，所以他离开了北极的尼伯龙根，来到了这座城市。”
“可奥丁似乎已经不在这座城市了。”路明非说。
“对，这也是为什么他让楚叔叔留在这座城市代替他的理由，他从很早之前就开始物色人选。”夏弥点点头说，“因为总有一天他会离开这里，回到北极，但他又没办法完全放弃这座尼伯龙根，而楚叔叔就是最好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