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动扮成扫地僧有三个目的:
其一,扫地神僧把扫帚留给了他,等于是把因果转到他身上,对于这种大佬的安排,王动不敢怠慢,当然是能还原多少就还原多少;
其二,王动和乔峰拜过把子,等会化解萧远山和慕容博之间的恩怨,难免要突袭动手,以本来面目相见,多少要碍着点乔峰的面子,不便出手;
其三,不想再重复聋哑谷的尴尬经历,试想本来气氛营造得好好的,黄昏落叶,万众瞩目,他神龙见首不见尾淡然现身,然后就在这时突然被人叫出名字,实在有损高人形象。
从某个角度来说,扫地神僧之所以能进入到人们的生活中,成为一个专用名词,恰恰就是因为他无名,无名更显风范。
“你是什么人?在外面偷听多久了?”慕容复见他走路有气无力的,又公然夸奖乔峰,心中不悦,大声质问道。
王动道:“这话应该是由我来问你们吧,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闯进我少林藏经阁?又为何在此商讨如何歼灭大宋?”
慕容复一时答不上来。
慕容博却是脸色微沉,刚才他的计划事关重大,且实为大逆不道,如果被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念及于此,他微微一笑,道:“我等误入此地,大师勿怪。”边说边向扫地僧踏出一步,准备杀人灭口。
乔峰见状,也向后退了一步,一旦慕容博向扫地僧发难,他可随时出手救人。
那扫地僧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危险,主动向慕容博走过去,问道:“这位居士方才说要起兵谋反,还要和大辽呼应,瓜分大宋,不知……”
话未问完,慕容博身侧微侧,陡然出手,右拳砸向扫地僧,用的正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大韦陀杵。
慕容博和乔峰武功相当,加上那扫地僧有意无意间的配合,因此慕容博对出手时机和方位的把握堪堪避开了乔峰。
那扫地僧似乎真的不会武功,眼见杀招袭来,躲也不躲,避也不避,竟是要生生受下这一拳。
乔峰出手不及,不忍看那老僧惨死,转过头去。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那扫地僧并没有没慕容博一拳打死,甚至都没有受伤,他接下慕容博那一拳之后,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开口道:“慕容居士,你修炼少林七十二绝技,不得其法,以致身受内伤,如今阳白、廉泉、风府三处穴道上每日三次的万针攒刺之苦,可还能承受?”
慕容博闻言,如遭雷击电掣,心神俱颤,本已骇异震惊的心中更多了一层惶恐。
本来他那一拳用了八成功力,不要说对方只是一个扫地的老僧,即使是一位成名多年的江湖高手,也难以抵受,可是他刚刚拳力发出的时候,竟像是打进了深水中,深不见底。
更令他不解的是,他那一拳打在那老僧身上,一时竟无法撤回,他将力道加至十成,只觉内力疯狂地向外涌出,涌进那片深不可测的大海中。
正惊异自己是不是中了化功大法一类的邪功,突然又听到那老僧提起自己内伤一事,简直是雪上加霜。
正如那老僧所言,他阳白、廉泉、风府三处穴道,每日清晨、正午、子夜三时,确如万针攒刺,痛不可当,不论服食何种灵丹妙药,都是没半点效验,若想运内功化解,那针刺之痛更是深入骨髓。
这种痛苦,每日承受三次,简直生不如死,甚至觉得人生亦无意趣,他之所以要以死换取和萧峰的合作,也是存了彻底摆脱此内伤的心思。
实际上,若非有复兴燕国大业在身,他早就散尽一身功力,除此顽疾。
此时自己内力一边外泄,一边听着那老僧的话,心神震荡不已,仿佛那三个穴道又疼痛了起来,只是随着自己内力的流逝,那种疼痛似乎在慢慢减轻,于是他忘记反抗,也反抗不能,就任由一身内力流入那海渊之中。
萧远山父子和慕容复看不出其中蹊跷,以为二人是在比拼内力,都不便出手相助,静静地站在一旁观看。
慕容复看到父亲的面色渐渐舒缓,大有解脱之意,心中喜悦,只道是父亲占着上风,不久即要取胜。
如此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慕容博终于收了拳,一身内力消失了十之八九,但三个穴道的痛感也减轻了十之八九,谈不上是喜是忧。
那老僧暂时不去理会他,转身望向萧远山,问道:“萧居士,你小腹上’梁门’、’太乙’两穴,近来可感到隐隐疼痛么?”
萧远山一震,抱拳道:“神僧明见,正是如此。”
一旁的萧峰已然看出端倪,忙拜倒在地,道:“神僧既知家父内伤症结,还请出手相救。”
那老僧大袖一拂,一股绵软之力拖住萧峰。
他刚刚吸了慕容博的内力,正自暗暗容纳归并,内力比之之前又有大幅提升。
萧峰乃是不世出的武道天才,已从这随意的一拂中感受到对方内力的精深。
“萧施主宅心仁厚、慈悲为怀,但有所命,老衲自然遵从。”说着走向萧远山,突然出手封住了萧远山的几处穴道。
萧远山三十年前武功就已经答道了一流水准,经过这些年的勤修苦练,更进一步,按说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人当着自己的面点中自己的穴道。
可是那老僧不知用了什么邪法,竟在自己做出反应之前的那一瞬间迅速封住自己的穴道——包括哑穴?
他到底要做什么?
下一刻,萧远山知道了。
那老僧伸手按住自己头顶百会穴,然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开始向头顶汇聚,继而涌出。
他是要吸走自己的内力!
萧远山隐隐觉得中计,但自己的穴道尽数被封,内力又被汇至头顶,根本没办法冲开穴道提醒儿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恶僧将自己一身内力吸走。
也是一顿饭的功夫……
扫地僧收回手掌,顺手解了萧远山的穴道,不等萧远山发飙,问道:“你是不是要杀了慕容博为妻子报仇?”
萧远山道:“此仇不共戴天,但是……”
“好办。”扫地僧不等他说完,身形一晃,犹如闪现一般,出现在慕容博面前,伸手在他头上一拍。
慕容博登时死去。
慕容复见状惊呆了,先是扑向父亲的尸身,痛哭一阵后,拼命地向扫地僧发出攻击。
然而,如今的扫地僧除了自己本身的内力同时还拥有着逍遥三老+丁春秋+鸠摩智+萧远山+慕容博等人的内力,足足有三百六十多年的内力,可谓震古烁今。
慕容复这一击于他而言,犹如鸿毛加身。
扫地僧随手一挥,慕容复倒飞出去,撞在一座书架上,但是并没有将那书架撞到,显然是手下留情。
扫地僧走到萧远山面前,问道:“慕容博如今已被我打死,你大仇得报,现在还有什么心愿?”
萧远山先是内力被吸走,现在又亲眼看到慕容博被打死,身心俱感空落落的,不仅没有大仇得报的畅快,反而觉得寂寞凄凉,好像突然失去了人生所有的目标,不知今后何去何往,喃喃道:“我还有什么心愿么?没了,没什么了……”
扫地僧问:“你是否还想亲手杀了仇人之子,不留遗憾?”
慕容复一听,眼皮禁不住一跳。
萧远山摇头,道:“报仇,不不,那有什么意义,即使慕容博还活着,我也不想报仇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扫地僧微微一笑,道:“可是我因为你杀了慕容博,慕容施主又想找你报仇,那又如何?”
萧远山一时间万念俱灰,只觉人生万般皆空虚,道:“他要报仇,只管杀了我便是,慕容公子,你若要为父报出,动手杀了我吧,我绝不还手!”
慕容复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头,那表情好像在说:“我特么打不过你,也打不过你儿子,我报毛仇!”
扫地僧说出他的心里话,道:“他如果杀了你,令郎又要杀了他报仇,这般杀来杀去,何时才是尽头呢?”
萧远山愣住了。
扫地僧道:“我看这样吧,这天下的罪恶都由老衲一人承担吧。”
话落,掌亦落。
萧远山头顶中掌,当场死亡。
这就是扫地僧王动的计划。
他没把握一掌秒掉萧远山和慕容博,所以先吸完他们的内力,再一掌拍死,美滋滋。
萧峰万没料到那老僧说出手便出手,待自己反应过来,他父亲已经躺下去。
情急之下,他一招亢龙有悔打想那老僧,那老僧亦不正面接掌,闪身避开,顺势提着慕容博和萧远山跳窗去了。
萧峰和慕容复赶紧追了出去。
王动身法如飞,御风而行,似在眼前,倏忽不见,简直如鬼如魅。
萧峰和慕容复在后面偶尔出手袭击,但根本连一片衣角也打不到。
这样追了半日,最终在一棵大树下找到那老僧和二人父亲的尸身。
只见他们的父亲相对而坐,四掌相对,那老僧正在拍打他们身上的各处要穴。
慕容复大怒,正要上前抢尸,被萧峰伸手拦住。
“且慢,先看看他在做什么。”
片刻后,他们发现自己的父亲竟先后睁开眼,活转过来。
萧峰道:“原来如此。”
王动道:“我先前用龟息功将你们打至假死状态,是为治你们体内的内伤,现在你们只须四手互握,内息相应,以阴济阳,以阳化阴,如此坚持一日一夜,一身内伤可尽去矣。”
二人目光相对,颇为犹豫。
“咄!王霸雄图,血海深恨,尽归尘土,消于无形,回头是岸,切莫迟疑!”
王动声如洪钟,震慑心神。
萧远山和慕容博二人心中一震,旋即恍然,相视一笑,四掌相对,依言运功。
那边萧峰和慕容复暗暗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踏着凌波微波赶来,大声叫道:“大哥不好了!大哥不好了!阿朱姐姐被神仙姐姐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