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有阴阳公“节约”六成真气的辅助,吴克昂仍然有些走不动路。
他可真没想到,哪怕是把技能用在自己身上都能消耗这么多真气。
在说出“我知道怎么破除这种鬼打墙”之后,吴克昂觉得自己的脑袋突然一疼,一股陌生的知识突然就闯进了自己的脑海中。这个感觉有点像是面对一道数学题冥思苦想许久之后,突然明白了解法不说,同时还能举一反三,对其他的问题同样有了不同解法似的。
这青砖墙看似是土行,但实际上是利用阵法调动了本地土行,然后增强了木行真气之后形成的一道“大阵”。
如果从“原子”的角度上来看,这里其实什么都没有。但从五行的角度上看,这里有四个大阵——一个从周围源源不断的抽取水行之气,一个负责把它们转化成适合增幅木行真气的壬水之气。一个用于利用壬水之气培养甲乙木气,最后一个阵法同时利用阳性的甲木之气制造“墙体”阻碍出入,并且利用乙木之气构筑“幻阵”。
从根本上来说,布置阵法的人或者妖物应该是木行之属。他布置的阵法效果奇佳,而且在源源不断的水气滋养下,木行真气浓郁坚硬到了一种近乎石块的状态。
要知道,普通青砖被吴友谦砸一锤子,那早就成了粉末了。
可有水气滋养的甲木不光坚硬无匹,同时还具有木行之物特有的柔韧性。吴友谦要是继续砸下去,虽然最终还是能砸开一个豁口……可反震之力至少能让他半身不遂麻个一天。
城隍哪怕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被震的手麻这还是免不了的。
突然多出了一堆陌生知识的吴克昂看着这墙面灵机一动,调用起自己身体里的金行之气,一股脑的就往墙上招呼。
调用真气的方法,吴克昂自己都形容不出来。总的来说就像是身体里突然多出了一个器官或者说肢体——虽然难以形容,但是用起来却是一点难度都没有。
用金行之气活生生“切”出了一个通道之后,吴克昂是打算直接往里冲的。但突然一口气没喘上来,他顿时觉得自己有点晕。
“把你散出去的金气收回来。”吴友谦一把拽住了吴克昂,然后连忙说道,“你调用的金气太多了,快点收回来!”
吴克昂眯着眼睛,努力了半天才收回这些金气。过了好一阵,吴克昂才觉得自己算是重新活了过来——但身上那股子累的仿佛三天三夜没睡觉的劲头还是没过去。
“我以为你们西医不讲五行呢。”吴克昂开了一个不怎么好玩的玩笑,他从木屑堆里缓缓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后说道,“咱们赶紧进去吧。”
“我已经让他们先走了。”吴有谦把手指头顶在吴克昂的脖子按了几秒,同时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后说道,“你的心率现在还有点快,再等等。”
第三股沙尘暴猛地袭来,看起来这一次好像黄奶奶占了些便宜——沙尘中裹挟着不少木片草根,仿佛这股沙尘暴刚刚摧毁了一片草原似的。
吴友谦似乎知道吴克昂在担心什么,他温和道,“放心吧,黄奶奶也不是没什么见识的小妖,她肯定知道自己的土行术法不适合对敌——至少瞅准空隙,她应该就会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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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跑个嘚儿啊!”在小历儿山半山腰上,黄奶奶架着一股黄风来回飘着,她双眼死死盯着底下山坡。发现哪个地方有青光亮起就会抽冷子用术法砸出一大块裹挟着沙尘的巨石。
黄奶奶的这句话骂的不光是在底下仿佛打地鼠似到处乱窜的贼人,同时骂的也是自己的老伙计熊池觅。
老熊几百年来已经怂成了习惯,哪怕自己一身皮糙肉厚就算正面挡高速行驶的大货车都没啥问题,但他仍然习惯性的怂着。
在确定吴宁生和康敏已经顺利离开了小历儿山之后,熊池觅就一直催着黄小妹赶紧离开这里,而他的理由也非常充分。
“哪儿能不跑哇,那下面的是个城隍!”熊池觅的声音颇为慌张,他架着一团蓝色的云团嚷嚷道,“虽然不知道这个城隍是哪儿的,可人家显了法相那就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你跟他动手那不是找死哇?”
“宁远只有一个城隍,而且那个城隍绝对不是他。”黄奶奶又扔出去几个四五层楼高的巨石,砸毁了一大片树林后怒道,“你这獐头鼠目的贼货,给老娘站住!”
熊池觅在黄奶奶身后一边嘟囔着哪有黄鼠狼骂人獐头鼠目的,一边跟着出手挥爪子——他现在还是人形,但那蒲扇一样大的巴掌在空中猛挥一下,就有六根巨大的水龙自空中突兀显现。
这六条水龙不光粗壮,它们本身就蕴含着巨大的力量。虽然没能击中那个在山坡上到处乱窜的“獐头鼠目之辈”,但水龙只要触及地面,就能迅速钻出一个四五米宽,二十几米深的大洞。
然后大洞变成山间深潭——如果不看里面混杂着泥土树木的浑浊潭水,看上去倒是挺有韵味的。
藏在山林中来回乱窜的敌人也并非只挨打不还手的类型,对方抽冷子反击的时候几乎整片山林都在随之摇晃。漫天飞出的树叶仿佛精钢打造的飞刀,带着破空之声呼啸而来。中间还夹杂着松针柏叶——它们的速度更快,威力也更大,但诡异的是飞行之中无声无息,只有到了眼前才突然提速,格外阴险难挡。
熊池觅被树叶打中倒是没什么问题,但那些松针柏叶就有些难受——树叶落在身上不过发出“噗噗”几声,但那些松针柏叶却能够直接扎入熊池觅的身体里。
尽管入皮也就一两毫米,但疼是实实在在的。本来还有些怂意的熊池觅越打越疼越疼越气,到了后面几乎已经快气疯了。
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对方可能是城隍”,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先扒他一层皮再说!
气疯归气疯,比起自家那个擅长治病救人的黄小妹,熊池觅与妖争斗的经验更丰富一些。他仍然是原来的那个挥爪频率和动作,但却在一次挥击中突然变招,十二条水龙突然出现,然后随着熊池觅一拧双手融合在了一起。
十二暗合先天之数,而癸水极阴,阴极生阳,壬水凭空而生!水球凝聚在半空之中,周围所有的事物都突然被蒙上了一层湿润之意。
下一秒,壬水之球猛然一抖,一条大河从半空中突兀出现,浩荡水波直冲地面。
涛涛水波如同浩荡江河,正大光明无可阻挡。而那些湿润之意化成了一道又一道细密水痕,若只是碰到一两条还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千百条水痕缠绕身躯,哪怕是熊池觅自己,在千百条水痕缠绕下动作也缓慢的仿佛一只刚刚睡醒的蜗牛。
在林间到处乱窜的“獐头鼠目之辈”也被水痕所缓,黄奶奶眼前一亮,两只小爪子在空中一扯,空中猛然出现了一片土灰色的云雾。数十块巨大的花岗岩从云雾中急速闪出,朝着那人周围就砸了下去。
这一击不求击杀,但求困守敌人以求后援——黄奶奶鼻头抽动了两下,几分钟前她就闻到了吴友谦身上的那股子八四消毒水混杂着酒精的气味。想来吴城隍应该就快破开迷阵支援过来了。
花岗岩迅速围成了一座樊笼。石块之间的距离和位置似乎别有深意,身处樊笼之间仿佛有无数炊烟升起,小贩沿街叫卖,行人往来甚至众生八苦之意。从阵外看,这一片乱石嶙峋,并无稀奇。但如果在阵内……受困者却仿佛身处繁华小城,人间一隅。
在樊笼中找到一条出路,其难度不亚于从众生中寻得解脱。
那人仍然在樊笼中试图找出一条道路来逃出生天,但水痕缠身缓其速,樊笼环绕困其身,从半空中看,仿佛一只无头苍蝇正在到处乱蹿。观察了一会,黄奶奶和熊池觅都放下心来——这人看上去一时半会是跑不掉了。
在确定这人彻底逃不掉的时候,黄奶奶发现在自己脚下大约三四百米的一块地方突然闪过了一丝火光。火光刚刚升腾而起,一群人就出现在了火光周围。哪怕隔着好几百米的距离,老太太也能清楚看到对方身上环绕着的人间香火和愿力,以及掺杂在其中的白色功德之气。
宁远的正牌城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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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友谦一路上表情虽然严肃,但至少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但当他看到黄奶奶布置下的樊笼时,整个人浑身上下所有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这个东西,就算不是城隍,至少也是和城隍一样的……东西。”按下黄风,黄奶奶带着熊池觅落在了地上,她刚刚说了一句话,然后就发出了一声惊疑,“克昂?你怎么也来了?”
“您只要别问我具体怎么来的就行。”吴克昂干呕了两声,然后咳嗽了一阵说道,“我估计这里情况复杂……所以过来帮帮忙。”
“我们能进来,多亏了克昂。”吴友谦简单解释了一下情况之后看着黄奶奶道,“这樊笼……是你放的?”
“我会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黄奶奶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沙土说道,“人困在里面了,你来接手?”
樊笼,是一种妖族发明,专门用来针对城隍的阵法。尽管阵法这种东西本身是人类的发明,但这并不妨碍妖族从中汲取灵感,创造出针对城隍的一套属于妖族的手段。
樊笼这种阵法没有任何杀伤力,但它对于城隍的威胁大的离谱。
这种只能由土行妖怪释放的阵法需要消耗大量真气,但同时能够在阵法内构筑出一片近乎真实的“城池”。被困进阵法里的城隍虽然明知这片城池是假的,但却仍然受限于城隍的身份,无法直接出手破坏城市以求破阵。
如果是其他什么人被困樊笼,最多三五分钟就能破阵而出。如果是妖族被困,那时间可能就会缩短到一分出头的地步。
但城隍……如果不出意外,被困入阵中的城隍终其一生都将无法脱困——要么在阵内待到寿元耗尽,要么等布阵的土行妖族主动撤除阵法。
吴友谦看到樊笼阵当然会紧张,这种紧张就像是人会害怕距离自己眼睛极近的尖刺一样。
自然反应,难以克制。
好在黄奶奶足够可靠,如果换成其他的妖族,只怕吴友谦已经出手除妖以绝后患了。
稍微调整了一下站位,并且提前布置下阵法后,吴友谦示意黄奶奶撤去了樊笼外面的迷阵部分。
巨大的花岗岩逐渐下落成为细沙,在落下的沙子后方,一个身影慢慢的显露了出来。
吴克昂眯起了眼睛,然后稍微退后了半步。那个身影,确实是林老板没错。
林老板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周围如临大敌的众人,忽然露出了一个微笑。
“吴克昂小朋友,我们又见面了。”林老板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他忽然高声说道,“动手!”
吴克昂顿时浑身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