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定渊洗了个冷水澡,却还是挟裹着一身热气而出。
因为,心躁。
他朝床上看了眼,下一秒,突然动手把床单扯下来,揉成一团,扔到角落里。
他居然……
谢定渊咬牙,像是无法接受自己现在的状态。
羞耻,赧然,窘迫,种种情绪一齐上涌。
他索性离开卧室,直奔书房。
没有开灯的空间显得幽暗冷寂,男人僵硬地坐在办公桌后,任由黑暗将他吞没侵蚀。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媳妇儿跑了……
沈谦南无意间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再度于耳畔响起。
而不久前那场荒唐的梦里,他口口声声喊的也是:“媳妇儿……”
谢定渊知道,他遇到了难题。
这个问题比解释黑洞本质、探索光电电池最终效率、制造室温下的磁性半导体还难!
他似乎陷入了学术困境。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他是怎么做的呢?
对,查资料!
谢定渊打开电脑,点开常用的学术搜索引擎,正准备输入的时候,突然动作一顿。
问题来了——用什么关键词?
不正常心跳?无故脸红?心理性呼吸急促?
或者……臆想?幻觉?中年青春期躁动?
他一个一个试了,但得到的结果却都无法解释自己现在这种状态。
男人坐在电脑前,屏幕的光打在他脸上,能看到因纠结而紧蹙的眉头,以及眼中挥之不去的困惑。
恍惚中,他又想起方才梦中的场景,是江扶月翻墙进他卧室那次。
两人倒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张被子,她贴在他身上,呼吸近在咫尺……
四目相对,他从女孩儿漆黑的瞳孔里看到自己因忍耐而扭曲的表情。
然后,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崩溃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谢定渊赶紧打住,不敢再往下深想,那些细节,实在……
太过羞耻。
他搜索关键词“做梦”,很快,相关论文跳出来,他点开其中一篇名为《做梦的认知神经理论及机制》。
……已有的研究表明,做梦是特定脑区(颞-顶-枕联合区、前额叶和边缘系统)的功能,这些脑区的激活可能解释了做梦时感知觉、意识和情绪方面的认知特点。[1]
所以,做梦是特定脑区的激活。
那特定脑区为什么会被激活?
Vasopressin——脑下垂体后叶荷尔蒙!
这是谢定渊作为生物学家的第一反应。
举一反三,苯基乙胺、内啡呔、去甲肾上腺素也瞬间涌进脑海。
苯基乙胺,简称PEA。是一种神经兴奋剂,让人充满精力、信心和勇气。在其作用下,呼吸和心跳都会加速,并且伴有手心出汗、面色发红等现象,尤其是瞳孔放大。
很好,自己所有症状都找到答案了,谢定渊轻舒口气。
但下一秒,他目光忽地一定,落在右下角一排不起眼的小字上——
“只要你脑中产生足够的PEA,那么爱情也将随之而来。”
爱情?!
谢定渊面色大变,像触及什么未知领域,呼吸骤凛,头皮发麻。
……
沈谦南已经睡了。
却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第一次,他摁掉。
第二次,他继续摁掉。
可对方似乎很有毅力,这边一直挂,那头就一直打。
终于在数不清第几次的时候,沈谦南像头暴怒的狮子,一把抓过手机,吼声震动天花板:“你他妈最好有急事!”
那头安静无声。
“不是……你谁啊?打来又不说话?有病?”他拿下手机,看向屏幕,下一秒猛地瞪大眼。
谢定渊?
沈谦南不敢相信。
他怕被眼屎糊住视线,伸手揉了两下,还使劲地眨了眨。
确实是谢定渊没错,这下他彻底清醒了。
“……老谢,什么情况?你梦游啊?”
平时这个点,不是早就睡了吗?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问就是谢定渊这丫连睡觉时间都有强迫症。
“有个问题。”那头终于开口,音调沉喑,如同包裹在高密度海绵里的铅块。
沈谦南一愣:“你问。”
“体内苯基乙胺、内啡呔、去甲肾上腺素、脑下垂体后叶荷尔蒙上升,外表症状血管扩张、血压、心率和血糖含量增高,并伴随窒息感与惊悸感。这说明什么?”
“草!你嗑药了?!”
“……不是。”
“你说的那些症状明明就是嗑药之后的反应,你现在在哪?我马上过来!什么时候摄入?量多量少?现在还清醒吗?你……”
“沈、谦、南!我再说一遍,没有嗑药!”
他套衣服的动作一顿,重新坐回床上:“那你为什么突然来这一下?你现在这个点打电话给我的行为就像嗑药之后才会有的,understand?”
“所以我才问你,为什么会这样。”嗓音依旧低沉,但仔细分辨就会发现里面还有一丝茫然。
沈谦南:“你问我?”
谢定渊:“嗯。”
“我一个学物理的,你拿生物学的知识来问我?”
“有问题?”
“拜托大哥,你才是这方面的专家啊!”
谢定渊皱眉,握着手机:“我可以确定这不是生理因素造成。”
“不是生理因素……那就只有心理因素喽?”
那头没说话。
沈谦南来劲了:“生物学范畴我帮不上忙,但心理学可以试试。你刚才说,身体激素上升,还心跳加速,对吧?”
“嗯。”
“那你在什么情况下会出现这种症状?总不能随时随地,长时间保持吧?”
那头沉吟两秒:“……想一些事情的时候。”
“什么事?”沈谦南追问。
“……”
“不好说?”
“……”
“行,我来猜猜看。首先肯定不是学术上的。”
“……”
“其次,也不是家里人的。”
“……”
“更不存在同事关系、人情往来上的。那就只有……女人!”
谢定渊眼皮一跳,依旧没有回答。
可沉默已经说明一切。
“老谢,你果然有情况!什么心率过快,不就是心如小鹿乱撞,噗通噗通吗?说哪个妖精把你魂儿勾走了?”
谢定渊:“……”
“不是,真被勾走了?!”
“……”
“草!”沈谦南低咒一声,“可以啊你!背着我悄咪咪就干了件大事!少装死!说话!”
谢定渊:“……你说,我魂被勾走了,什么意思?”
“啧,不装死改装傻了是吧?行,非逼我把话说透嚼烂,那你听好了啊!这话的意思就是你丫铁树开花,看上人家姑娘了!一想到她就心跳加速、缺氧窒息,而且你还特别想要那什么人家,知道什么叫一亲芳泽吗?”
“就这么一拽、一搂、一扑、一吻,关灯拉闸,黑暗中酿酿酱酱,噼里啪啦,吱嘎吱嘎,哼哼唧唧,懂我意思吧?喂?喂?!草……居然挂了?”
那头,谢定渊早就丢开手机,就像丢开烫手山芋。
明明没有火,可他全身都像要烧起来。
沈谦南说,他看上人家姑娘……
所以,他看上江扶月了?!
这个认知令他浑身一颤。
下一秒,男人突然伸手捂住眼睛,黑暗的保护还不够,他在逃避。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月亮已经不在之前的方位。
他才慢慢垂下手臂,起身,若无其事地整了整睡衣前襟。
看上了?
那就看上了吧。
……
却说江扶月这边,丝毫不知自己被某人惦记了整晚,她一觉睡到天亮。
洗漱,吃早餐,完了去B大与繁叶三人会和。
今天是出发去E国前的最后一次训练。
偌大的机房就只有他们四人。
江扶月出题,三人编程,这几乎成为一种固定模式。
没有人质疑她的权威,像之前霍繁锦那样公开跳脚的情况在IOI队伍里从来不会发生。
在繁叶眼里,江扶月是无所不能的阿格塔。
在黄晖和高兆明看来,这特么就是个无懈可击的天才啊!
刚结束的IPhO也恰好证明了这点。
第二天上午九点,四人乘坐飞机,踏上了IOI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