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余里正见此情形,猜测到乔家发生了什么事。捋着胡须,笑着拍了拍乔满囤瘦削的肩。
“少年人,胆气壮,心肠也正啊!”
他余家庄,就缺这样的人。
听着余里正的夸赞,满心还想把小儿子修理一顿的乔家老两口,只能尴尬地陪笑下。
没有了对自家人的担忧,大伙才有心思,把注意力放在青壮们抬回来的人身上。
担架上躺着的,果真是刘四妮。
不过一脑门一身的血污,看上去半死不活,状态非常吓人。
乔巧忍不住紧蹙眉头,问乔满囤:“她……怎么会伤成这样子?”
难道是碰上野兽了?
乔满囤望了一眼围着担架的刘家人,脸上布满厌恶。
“听说,他们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了她,她躲在里面死活不肯走。然后……她爹和她二伯把她打成了这个样子!”
村民们冒着生命危险上山找人,刘家人却这样对待自家失而复得的孩子。
可恨当时他不在现场,要不,好歹能拦上一把。
那队领头的是田二壮。
真的纯粹就是个向导,只负责领路。
队伍里一群大老爷们,看着刘家人对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拳打脚踢,居然全部视若无睹!
真不知道他们辛苦去找人,意义何在?
乔满囤很懊恼自己趟入这滩浑水。
到底是放任刘四妮孤身一人面对深山的危险,还是眼看她被刘家抓回去,打个半死?
好像无论哪条路,对刘四妮都是个死局。
乔巧伸出手,按按乔满囤攥得死紧,甚至有些发抖的拳头,视线掠过担架上的刘四妮。
刘四妮两眼空洞地望着天,一身死寂。
“好啦,既然人找回来啦,还活着,就是万幸!”
余里正向前开口。
“辛苦大家伙一夜了,刘兴发,你要好好记住村民们对你一家的恩情!尤其是乔家和田家……”
“下次再有狗屁倒灶的事跟他们纠缠个没完,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刘老爹讪笑:“哪能呢……”
拱手一圈,作揖带家人谢村民,包括乔老爹。
乔老爹冷哼一声,没搭理他。转头去招呼那些雇工,说今日停工一天,让他们回家好好休息。
乔老太这会记起厨房里熬的那一大锅稀粥,招呼两个儿子,整锅抬出来,给上山的青壮们分发。
碗筷不够,大家也不介意,两三个人轮流使用一个碗。
刘家人又饥又渴,见有便宜可占,也不顾乔家人脸色,厚着脸皮挤在其中抢粥。
余里正坐在桌边,喝着稀粥,下着腌肉片和煮鸡蛋,持续一晚的坏心情,总算转好。笑眯眯地夸奖乔老爹乔老太,治家有方。
老两口这辈子,难得被余里正褒奖一次,受宠若惊。
加上喝粥的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表示感谢和恭维。
一时间,在余家村被隐隐排斥数十年的乔家人,今日颇有扬眉吐气的感觉。
乔满囤看看孤零零被撂在担架上的刘四妮,端了碗粥,忍不住想送过去,顺便看看情况。
一直注意着他动静的乔巧,赶紧拉住他,把人带到角落,压低声音劝告。
“你想给咱家带来灾祸吗?刘家人就是地痞恶霸,一旦沾上,甩也甩不掉!”
瞧一眼乔满囤紧抿着嘴不做声,她不禁疑惑。
“五弟,你为何这样关心一个刘家人?”
内疚、心善什么的,已不足以解释乔满囤过于积极、出格的行为。
“你……喜欢刘四妮?”
这是她第二次这么问乔满囤了。
上一次多少有试探、开玩笑的成分,这一次,她几乎能肯定,自己五弟,对刘家那小姑娘,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她是个已不再信任爱情的人。但不妨碍她作为一个过来人,旁观者清。
都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为负,乔满囤此刻已顾念不到家人,而是一心想奔赴赶到刘四妮身边。
“我怎么会喜欢她?!”
乔满囤如同给毒蝎子的尾针蛰了一下,脸红脖子粗,差点跳起来。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他明显气弱,眼神不断闪躲乔巧的注视,语句多了不确定。
约摸他现在自己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乔巧想再安抚他几句,忽然,望到乔家小院外,远远地来了一行人。
无论穿着打扮,还是言行举止,都与村民格格不入。
走近些,只见五六个都是彪形大汉,一色青布衣短打,腰间缠皮鞭,绑腿插匕首。
为首的,赤着两条胳膊,露出大片刺青。纹的是蛇还是花,糊成团辩不清也不好紧盯着看。
正热闹喝粥聊天的村民们,瞬间安静如鸡。用惊疑且恐惧的眼神,注视这群外来者。
不消对方吆喝,分波劈浪也似,让出一条宽阔道路,目送他们径直走进乔家院子。
陪着余里正吃饭的乔老爹,脸色煞白。余里正尚算沉得住气,端着碗,一声不吭,默默看这伙人出现,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好在对方视线根本没在乔家人身上作过多停留,环视一圈后,刺青大汉大手一指,两个手下把钻进人堆躲着的刘家老三,横拖倒拽出来,“砰”的一声掼在地上!
刘老三两片屁股被摔成四瓣,疼得一声哀嚎。
那声音,惊得围观群众心头颤了颤。
“你们要干什么?”
刘老太放声尖叫,刘家人蜂拥而上。不过,也只围在离青衣大汉们几步远的地方,不敢向前。
“干什么?”
青衣大汉从怀里掏出张按有猩红指印的纸,在刘家人眼前晃了晃。
“你家的刘老三,欠了我们青云赌、整整十两银子的赌债,今日再不还钱,就要将他手脚全部卸掉!”
“不是只有六两银子吗?”
刘老三爬起来梗着脖子使劲喊:“啥时变成十两了?马哥您记错了!”
马哥一巴掌扇过去,抽得刘老三一屁股又坐回地上去。
“你见过谁家借钱,是白白送出去不收利息的啊?五两银子,拖欠一个月,利滚利只算你十两,已经是咱们东家对你小子的格外开恩了!”
刘老三满嘴是血,牙齿掉了一颗,可见马哥出手之重,捂住腮帮子不敢做声。
刘家人一阵又惊又怕,齐齐往后退缩。马哥眼风一扫,又注意到刘家老二,嘴角情不禁往上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