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
乔巧看着他略微红肿的眼睛,放柔声音。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句话的意思,你明白吗?”
乔满囤沉默片刻,点头。
“我明白。四姐说过,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属于你的东西,强求不来。”
“那你现在想通没有?”
乔满囤怔怔地望一眼屋里,收回目光,停留在四姐身上:“想通了……”
不想通又能如何?
乔婉欣是人,大活人。就算勉强把她留下,心不在他身上,又有什么意义?
“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
想到这里,乔满囤高昂起头。
“如果离开这里,乔婉欣能过上更好的日子,以后不需要跟着我吃糠咽菜,那我会祝福她!”
屋里,偷听到这句话的乔婉欣,眼泪瞬间滴落下来。
“好!”
乔老太大步走出来,冲小儿子竖起一根大拇指。
“男子汉,拿得起,放得下,这才是我乔家的种!”
乔满囤不好意思地笑了,摸自己后脑勺。
“我让老大媳妇宰了只鸡。老大,你去把存地窖的米酒拿出来,今儿,咱们家痛痛快快吃顿好的,为欣丫头践行!”
乔老太继续宣布。
一说好吃的,大人小孩都开心起来。乔盛乔洛欢呼雀跃,乔满仓也高高兴兴。
这段时间喝水都限量,能够痛痛快快喝一顿米酒,简直生活太美好了!
晚饭时,洗刷得干干净净的乔婉欣被乔家人推上主位。她百感交集地坐着,不敢直视乔满囤的眼睛。
捧起杯子,起身向乔老爹和乔老太磕头敬酒:“乔叔乔婶,谢谢你们收留我那么久!乔婉欣以后若能混出个人样,一定不会忘了乔叔乔婶。”
乔老太连忙扶起她。
“你现在是金尊玉贵的大户千金,可不行向咱们一家子泥腿子磕头!欣……”
“欣六姑娘,你记住,以后主就是主,仆就是仆。对待不同样的人,要区分对待,可别让旁人看笑话了!”
乔婉欣知道乔老太是在提点她,认真地点点头:“我明白了,乔婶儿。”
事实上,无论现在,还是以后,她的心,大概也只会为乔家人柔软。
这个余家村……哪怕是一只猫,或者一只狗,她都深恶痛绝。
“来,坐下,好好吃饭!”
乔老太拿起大勺子,把两个鸡腿,全部舀进乔婉欣的碗里。
没人有意见。
包括田三翠乔盛乔洛,都老老实实的。
他们知道,乔婉欣已经今非昔比,与他们身份天差地别了。
今日还能同桌吃饭,明日等乔婉欣出了门,他们可能只有给乔婉欣磕头行礼的份。甚至远远看上一眼,也不能。
乔满囤大口喝汤,大口吃肉,化悲痛为食量。
出于补偿心理,乔老太多给小儿子分了一勺肉。
饭后,乔满囤跟着大哥乔满仓去挑水。乔婉欣几次要找他说话,都被他有意回避了。
乔巧看着乔婉欣失落的样子,拉乔婉欣进屋。
时间能冲淡一切。
既然两人有缘无分,那还是不要做过多纠结了。藕断丝连,对双方都是种伤害。
为了转移乔婉欣的注意力,她搜肠刮肚,讲些豪门深宅的秘辛。
听钱嬷嬷语气,乔婉欣在萧家排行第六。那么,前面五个哥哥姐姐,秉性难说。
一个打小生于乡野长于乡野的小丫头被接回府,可想而知,萧府会有怎样的地动山摇。
宅斗,乔婉欣避免不了的,只是希望她做好了准备。
还有,豪门讲究联姻。
一旦认祖归宗,乔婉欣就被萧家拿捏在手。她将来的婚姻大事,由不得自己做主。
有所得,必有所失。
乔巧把这些隐忧,一条条摊开给乔婉欣明说。
如果这都抑制不住乔婉欣向上爬的心,她只能……祝福她得偿所愿了。
乔婉欣听她讲后宅的种种阴私,应对和反击手段,舌挢不下。
“乔巧姐,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大户人家,真的是如此勾心斗角吗?”
乔巧干咳一声,喝口水。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不成?
反正她是把电视上、书上看来的各种宫斗宅斗剧情,全当作一种可能,灌输给乔婉欣了。乔婉欣以后若真碰到这样的事,有个心理准备挺好。
两人说了大半夜的话,直到疲倦得不行,才准备睡觉。
乔婉欣挤上乔巧的床:“乔巧姐,最后一晚了,让我和你一块睡吧。”
过了今晚,以后她的生命中,应该就不会再出现乔巧姐这个人了。
直到这个时候,乔婉欣才清晰意识到这一点。一腔激动,化为满满地悲伤。
她很想开口,提出来让乔巧姐随她一同离开。
她知道,和离后的乔巧姐虽然现在寄居在娘家,但乔巧姐是没有根的。乔叔乔婶百年之后,乔巧姐不知何去何从?
她愿意把乔巧姐当亲姐姐亲娘那般侍奉着,不过自身前途未明,此刻拿什么给乔巧姐做保证呢?
乔巧姐嘴上不说,可一如乔巧姐了解她,她同样深知乔巧姐。
乔巧姐内在的坚强和骄傲,一点不逊于她!
乔巧姐说她是翱翔天空的鹰,乔巧姐自己何尝不是?
只不过,乔巧姐羽翼已被折断,只能坐在轮椅上,仰头眺望她这只鹰!
乔婉欣搂紧乔巧,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乔巧姐,你等着我!等我混出个人样,我发誓,一定会回来接你!”
乔巧无语地拍拍她手背,示意她松一下臂弯。
她好多天没洗澡了,一身粘乎乎的,乔婉欣才洗了澡,也不怕被弄脏。
“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成了,回来接我干嘛?这里,才是我的家!有机会的话,你托人报个平安,让我们知道你好好的,就够了。”
想了想,又说:
“那个钱嬷嬷,在萧家身份地位不低。她用的是‘我’,而非自称奴婢。说话行事,不经意便给你下套。这个人,以后你可要小心应付。”
乔婉欣很佩服她的心细如发:“我知道了,乔巧姐。”
乔巧打量她一眼。
“十多年了,对你不闻不问。突然这个时候接你回去……肯定有原因。”
“乔婉欣,你记住,永远永远,不要轻信任何人。更不要对他们的亲情,有任何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