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满囤被四姐这一声喊醒,及时闭上了嘴巴。看看蔺清莹,他露出歉意的神色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女孩面前,他总是肆无忌惮,想什么说什么。即使说错了,他也不害怕。
好像潜意识觉得,对方会包容他似的。
为什么呢?
仓促间找不到答案,他果断先给蔺清莹赔礼道歉:“对不起,蔺清莹,我不是针对你!只是……我今儿心情不太好。”
“为什么不太好呢?”
蔺清莹柔声问。
她是真不介意乔满囤说的那几句话。比之有分量有内涵百倍的恶毒话,她都听腻了,乔满囤这才哪到哪啊!
况且,一开始她就看出乔满囤心思重重了。如白纸般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少年,心情十分好猜。
乔满囤犹豫一下,还是把今天洛家和林家争宅基地打架的事说了出来。
乔巧和蔺清莹听得都不太动声色。
一个是当场吃过瓜,过了吃瓜的劲头了;一个是见识过比这恶毒更阴私的事,免疫的。
乔满囤瞧着两人淡定的神色,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一个男人,还不如两个女子心态沉稳。纠结一会,说出导致自己心情不好的原因。
“我是觉得,志和叔让我们把洛家人赶出村去,他们不走,就抢走他们的东西,占为己有。这……”
他感觉自己加入这村巡逻队,咋像个强盗一样?
他本意是顺应家人心意,免除兵役,顺便找份差事给家里挣点钱。村巡逻队,说起来也很高大上,保护村子、保护村民,多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
但是……
“这什么呢?”
蔺清莹反问:“难道你觉得志和叔做得不对?”
“现在余家村里,汇集着各地涌来的流民。天南地北,三教九流的人物全有。如果这一次志和叔不抓典型,从重从快处理掉洛家,其他人有样学样,弱肉强食,余家村怕又要经历一场暴乱!”
乔巧微微点头,觉得蔺清莹分析得很对。
看乔满囤在思索,她补充说:“五弟,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比如早年,那刘家强占咱家的宅基地……如果当时余里正用雷霆手段,迅速而公正地处理好这件事,咱家就不会十多年来,一直被对方压得翻不了身。”
“前些日山上的暴乱,没有刘家人的煽动领导,也可能不会发生。”
“总之这就是……”
乔巧平静地陈述事实:“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如今余志和显然也是认识到这一点,开始用和其父亲完全相左的强硬手段,治理余家村。
经她们这一分析,乔满囤完全理解了,一开始的纠结复杂的小情绪消失,反而有些遗憾起来。
“可惜最终志和叔还是没把洛家逐出村,留在咱村里,搞不好又是第二个刘家!”
“那洛兴德是个狠人,当众把他大闺女甩出来顶杠,志和叔也不好一意搞株连。”
蔺清莹特别理解余志和的难处。上位者不是那么好当的,要顾及的方方面面很多。
“不过,洛家应该在志和叔心里挂上了号。以后他们还敢乱来,志和叔肯定会狠狠收拾他们的!”
乔巧招呼两人:“别老讨论这些不相干的事了,先过去吃饭吧。”
起身带头走在前面。
蔺清莹扯扯乔满囤身上的皮甲,眼睛含笑:“一直穿着这身皮甲,热不热?”
“怎么不热?”
乔满囤用手一摸额头,擦掉顺着脸颊往下直淌的汗。
“但热也要穿着。季教头教导我们,护具和武器就是我们的生命,不可轻易卸下!”
蔺清莹递出一条手帕:“用这个擦!怎么老用手,我这条帕子,送你了!”
“我又不是女孩子,用什么帕子!”
乔满囤些许嫌弃,不过还是伸手接了那帕子,擦擦汗,揣在身上。
他四姐有时也爱这样递给他一条帕子,让他擦汗。所以他接蔺清莹的手帕时,完全没多想。
蔺清莹落后一步,看他把自己的手帕放在贴身的地方,双手捂了捂自己火辣辣的脸,感觉一颗心“砰砰”跳得厉害。
乔巧没注意身后两人的互动,进棚子接了乔老太递给她的一个小木桶,加快脚步,往自家的宅基地赶。
她还急着跟两个闺女一块儿吃饭呢!
好在自家和蔺清莹家中间就隔了一块田,穿过田埂路就到了。
乔巧把木桶刚放在熄灭的火堆边,丁乐和丁盼就从竹棚子里钻出来,双双张开手臂迎向她。
乔巧弯下腰左拥右抱,在两个闺女脸上,一人亲了一口。
丁盼被亲的咯咯笑。丁乐觉得不好意思,但又很贪恋她娘这宠溺,红着小脸忸怩。
感觉现在的娘,比以前开朗温柔好多。摔断腿躺在丁家不能动弹的时候,除了日夜哭泣,就是拉着她们自哀自怨。
有时暴躁了,也会用手狠狠掐她们。一边掐,一边骂她们为什么是个不带把的丫头?
丁乐瞅了眼掀木桶盖子,往外端饭菜的娘。
和离后离开丁家的娘,变化翻天覆地。这让她每天都觉得日子过得梦幻,不真实。
如果这是一场美梦,她诚挚祷告上天,让她永远也不要醒!
“来,乐儿,这是你的饭!”
乔巧摸了把呆呆的丁乐脑袋,把碗递给她:“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丁乐抿嘴一笑:“娘,每顿都有这么多肉啊?”
一顿肉的分量,比她九年吃肉的总和还要多。
乔巧笑:“你们外婆疼咱们,还每人多给了一个蛋。快吃,吃了长得胖乎乎壮壮实实的,才能让你们外婆高兴!”
母女三人席地而坐,开始埋头干饭。
“乐儿,今天你带着妹妹守家,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洛家人的存在,令乔巧备生警觉。看起来就算是对这些外来落户的流民,也不可掉以轻心。
丁乐端着碗,眨巴下眼睛:“没什么事……啊,对了,娘,之前郑爷爷来过,说要讨口水喝,我给他倒水喝了,他就走了。”
“哪个郑爷爷?”
乔巧纳闷。
“就是住村东头的那个郑爷爷。他说他也是原住民,蔺姨现在的宅基地,原本是他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