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从四德?”
蔺清莹先是有些诧异,随即察觉出乔巧问这话的深意,将茶壶放回托盘上,略微沉吟,微笑起来。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乔巧点头,直视她的眼睛。
“对,清莹,你怎么看?作为夫子,你会教导自己的学生,遵从这样的规范要求吗?”
“乔姐姐,咱俩都是立了‘女户’的人……”
蔺清莹毫不退缩地迎接乔巧的目光,声音轻缓:“在家从父这四个字,你觉得咱俩做到了吗?”
“其次是出嫁从夫……”
她揶揄地笑了笑:“乔姐姐,你不了解我便罢,难道你自己的弟弟,也不了解?”
但凡乔满囤是那种强势、墨守成规的人,她根本就不会选择他好么?一个人当家做主不香,非要找个男人来当自己的家做自己的主?
她没有那么愚蠢!
乔巧张口结舌。理智觉得蔺清莹想法做法很对,情感上对自己五弟怀抱无比同情。
自己五弟娶了蔺清莹,今后大概一辈子要“夫纲不振”了。
只不过自己的两个闺女,能跟着这样的老师学习,将来成家这方面,就可以不用她担心了吧?
“至于夫死从子……”
蔺清莹一脸不屑。
“前面两点都做不到的人,还指望她能做到第三点?”
倘若生出那种不尊重母亲的叉烧包儿子,不如一开始就扼杀在襁褓里!
蔺清莹眼中冷色一闪而过。
见她如此反应,乔巧彻底放下了内心的担忧。对方不可能将自己的孩子教导成“傻白甜”的。
蔺清莹这种自信自强、有手段有谋略,又有道德准则的人,她非常欣赏。
站起来,乔巧笑着向对方告辞。
“清莹,我这两个闺女就拜托给你了。我不指望她们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能学到你几分为人处世的本事,就行了!”
蔺清莹敛去肃色,随之起身,浅笑盈盈:“乔姐姐,你放心吧!下学后,我让人送她们回家。该忙什么,你忙什么去。”
将乔巧送到院门口,目送其背影去远,方才收回视线。低头整理了下自己衣着,清咳一声,迈着方步,踱进侧屋教室。
闺女正式入学上课了,乔巧感觉一身轻松。
回家挑水浇了菜地,喂了鸡,把水缸装满,屋里卫生搞好,闲下来觉得时间还早。索性带了点剩饭当干粮,拿上武器工具准备上山。
短时间内,乔老太应该会盯牢乔满囤,不允许其随便出门。她要狩猎,只能独自行动了。
只是狩猎这种事,不可能每次都有收获的。
徒劳无功地往返一趟,她除了挖到半篓野菜,砍了一捆柴,什么活物也没看到。她也想得开,当练腿脚和射箭了。
回到家,差不多是申时。她淘米下锅,刚把灶下火升起,蕙兰就把丁乐丁盼送回来了。
两个人背着沉甸甸的小竹箱,一前一后扑向乔巧。娘仨亲昵嘘寒问暖了一阵子,乔巧才问两个闺女。
“今天夫子教了你们什么?有没有布置作业?”
“娘,夫子今儿没教我们识字,也没给我们布置作业。”
丁乐说:“夫子只是教我们女子,要如何正确行礼。”
“娘,原来行礼分好多种类的!稽首、顿首、叩拜、肃拜、福礼……”
丁盼叽叽喳喳接嘴,比画手势给乔巧现场演练:“娘,夫子说我们平日见人就鞠躬,是不对的,那像是活人对死人的瞻仰致敬……”
“我们应该这样……”
丁盼记忆力比自己姐姐好得多,做出来的姿势也行如流水:“看!两只手松松抱拳,在胸前右下侧,上下移动一下,微微鞠躬就是福礼了。”
“娘,夫子夸我学得最快,姿势做得最标准呢!”
丁盼沾沾自喜。
乔巧汗颜。
敢情她平日自以为是的行礼,是别人眼中的给死人鞠躬?清莹不知道默默忍受她多久了,咋不早告诉她呢!
今日让闺女回来这么一揭破,感觉脸都被打肿了。
哭笑不得摸摸闺女们的头:“那夫子教的东西,乐儿盼儿可要记牢了。以后出去,见人行礼,千万别出差错。”
不然就像她现在这般,尴尬。
吃过饭,帮助乔巧收拾好厨房,丁乐第一时间钻进自己房间绣花。丁盼拿着小铲子,跑去后院菜地挖土找虫子,以便用来喂鸡。
乔巧怕房间光线不足,丁乐做女红伤眼睛,提前点亮油灯,给大闺女送去。
瞄了眼丁乐认真绣的一朵看不出是什么花的潦草图样,她有些头疼。
感觉这孩子没有学女红的天赋啊?这……这种情况,身为父母应该如何教导呢?
违心夸赞其有天赋、继续努力;还是残忍地说破事实,让其及时止损?
“娘,您觉得我绣的这朵兰花怎么样?”
丁乐举高手里的绷子给乔巧看,眼睛里尽是怡然自得和期待被夸奖的光芒。
“兰花呀……好看、绣得真漂亮!”
乔巧磕巴了一下,险些咬到自己舌头:“乐儿这么有天赋,加油,以后一定能绣出更好看的手帕!”
丁乐飞红了脸:“等乐儿绣好了,这块手帕送给娘。下一次,乐儿给娘的衣裳也绣上这种兰花……”
“有乐儿送的手帕就够了,娘不想乐儿太辛苦……”
乔巧苦笑。
乔老太精通女红,丁乐这么喜欢女红,要不请乔老太教她一下?
但乔老太好像不怎么喜欢拈针弄线,会答应吗?
琢磨这事,坐在旁边看丁乐绣“花”,突然听到“咚咚咚”,院门被人拍得山响,夹杂隐隐的一阵阵咒骂。
丁乐被吓了一跳,针差点戳破自己手指头,惶惑不安地看向她娘。
乔巧拧起眉头。
天色已经晚了,能这么粗鲁拍响她家门的,会是谁?
起身去开门。
丁乐放下针线,跟在她身后。见妹妹丁盼一身脏兮兮从后院跑过来,连忙将之一把抓住。掏出帕子,擦了擦她手脸上的泥土。
丁盼吐了吐舌头,由她姐姐牢牢牵住手。
乔巧拔掉门栓,刚打开院门,一团黑乎乎的人影就拱了进来。嘴里“黑子、黑子”地大呼小叫,想要钻进她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