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以墨驻足,回头瞧向他。
“穆家……信任长孙泽吗?”
穆容面色微微发白。
片刻之后,他用力点头:“信任!”
只有信任,他才有机会为家族平反昭雪,重振穆家。
云以墨低头看向怀里的人,沉默片刻,无声轻叹。
“我们随你回去。”
不管等待他的是什么结果,他不能再连累怀中的人。
他知道除了他,她还有别的人需要守护。
他不能因为自己,将乔娘子及整个乔家拖向泥潭。
月落星沉,东方欲晓。
昏睡一天一夜的乔巧终于有了知觉。
也不知道穆容暗器淬的什么毒药,吃了解药后劲都这般大?
摸索出身上的一个小玉瓶,睁开眼瞅了瞅颜色,确定是云以墨以前给的解毒药,倒出一粒,含进嘴里。
等脑子那股晕眩劲过了,视野内的景物变得清晰,她才定神打量周围。
原以为自己铁定进监狱,没想到置身于一个安静的房间。虽说屋里陈设简朴,但能看得出这里只是普通的民房。
她身上穿的铁鳞甲犹在,桌上放着她的盾牌、重剑、两把弓,靴筒的清刚匕首没被搜去。
连小腿的伤,也给细心包扎好了。
晃晃昏沉的脑袋,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给人救了?
听到外面有轻声说话的声音,她踌躇下,推门走出去。
外面原来是个小院子,扫得干干净净。听到响动,坐在石桌边的两个人,同时回过头来。
一个是云以墨,一个是穆容。
看见云以墨她自然很开心,但穆容为什么也出现在这里,她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这小子——前不久才给她一毒镖啊!
云以墨起身,关心地迎向她:“乔娘子,你还好吗?”
目光不期然落到她小腿上。扶着她坐下后,提起石桌上的茶壶,给她倒了杯热茶。
这个过程,穆容一直在承接乔巧愤怒的眼神。
穆容无可奈何摊手:“乔大姐,我这也是没办法啊?当时你跑得跟那失控的马车似的,除了斩断马腿……”
四道杀人眼光同时瞪向他。
他缩头改口:“除了祭出我的绝招,我实在没别的办法能留下你了。”
说罢,站起来,双手抱拳,诚恳地向着乔巧一揖到地。
“乔大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吧?”
乔巧满腹疑窦地打量他,又看向院门。门口有两名全副盔甲的军士在站岗,说这是私宅,不太像?
“这是哪里?”
穆容等她和云以墨落座,才跟着坐下。
“这里是长孙将军的别院。现在外面乱得很,乔大姐,你和云大哥就在这里暂住吧。”
乔巧立时明白,她即便没坐牢,也给软禁起来了。
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目光扫视低矮的院墙,通往月亮门的羊肠曲径,她慢慢露出一丝冷笑。
“穆容,难不成你是这里的狱卒?如果我们要走,你一个人能拦得住我们吗?”
这小子敢再用暗器,她铁定一盾牌拍死他!
穆容淡定自若:“当然拦不住。实在要走,你们便走吧。”
乔巧疑惑地放下茶杯,想要起身。
这么容易放了他们?那他们可真要走了!
云以墨伸手过来,按住她,向她微微摇头。
“乔娘子,穆都尉用项上人头保下我们,我们暂时不能离开这处小宅院?”
乔巧……
重新坐正身体后,瞪着面前的穆容,心情变得复杂。
“那我们得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
穆容摇头,诚实回答:“我也不知道。长孙将军实在太忙了……至少得等到先王出殡。”
提到这个,乔巧猛然想起来:“婉欣……萧侧妃和小桓平王也住在这处别院吗?”
那她是不是可以去见他们?
“他们不在这里。”
长孙家不止这一处别院,萧侧妃母子身份敏感,长孙泽怎会那么蠢,将人集中一处藏匿?
穆容觉得这两人问来问去,都没问到关键点上。
忍不住手按石桌,看着两人道:“云大哥,乔大姐,你们就不关心下到底是谁,把云大哥的真实身份,捅到长孙将军那里去的吗?”
正因为告密人的身份,长孙将军才不得不亲自出面,处理这件事。
乔巧摸摸兀自有些晕眩的头,白一眼对方。如果没挨那一毒镖,她脑子清晰点会想到这个问题问。但现在要担心的事太多,顾不上了。
云以墨沉默,明显是不想提及这件事。
但他沉默的实在太久了,乔巧和穆容觉出异样都盯着他看。他终是轻叹一声,开口。
“若我没猜错的话,告密之人名叫梁鸿达,对不对?”
乔巧一听这名字,整个人目瞪口呆!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阿、阿墨……你说是梁鸿达?”
为什么会是梁鸿达?
即便是说告密之人是她乔家的人,她也不会这么吃惊!梁鸿达如此忠于云府,如此维护云府的人啊?
云府轰然倒塌了,他还不遗余力四处奔走,为云府积蓄人力、财富。
告密之人可能是谁,也不该是他。
穆容露出佩服的笑容,对云以墨晃晃手中茶杯:“云大哥,你为何这般聪明,一猜即着?”
说实话,这么隐秘的内幕,他若不是因为有着多重身份,永远不会知道的。
“阿墨,你确定是梁老板?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乔巧依旧觉得难以置信,看着云以墨,小心翼翼问。
云以墨神情淡然:“不久之前,他托人送了封信给我。”
“写的什么?”
穆容立即追问。
梁鸿达是他姑姑的主子。他姑姑又一直借梁鸿达的势力,资助他和他娘。所以,笼罩在几人头顶的面纱扯去后,感到最无所适的人,是他。
梁鸿达、云以墨,与他疏离的关系骤然拉近,变得微妙起来。
严格讲,甚至可以说他和云以墨命运相同。本以为彼此间八竿子打不着、甚至将来会敌对;结果,现在惺惺相惜?
命运弄人。
云以墨转头看向他:“信上就写了五个字:抱歉二公子。”
一开始他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现在结合自己与乔娘子得到的阶下囚待遇,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梁老板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样做对他、对云府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