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默默对视一眼,郑宜将视线从小姨子身上移开,关注到萧婉欣身上。
“萧侧妃,先王灵柩已出城,如果你是来吊唁的,请前往城外家庙。”
郑宜显得很恭敬地抱歉施礼。但他手下军士,一个个刀出鞘、箭在弦,虎视眈眈对着乔巧她们。
乔巧一手持盾,一手按住剑柄,全身心防范,提防有人对婉欣母子突施冷箭。
萧婉欣淡定自若:“嗣王不是剥夺了我们母子吊唁的资格了吗?我来这里,是求见四王妃姐姐的。”
“四王妃要等高僧做完法事,七七四十九日,才会走出殡宫。那个时候,萧侧妃再来求见吧!”
七七四十九日?
乔巧不免生疑。四王妃莫不是也被嗣王控制了吧?之前殉葬什么的,也是嗣王假四王妃名义搞出来的?
不过,四王妃家族虽不及长孙家族势力雄厚,也算是西境大族,四王妃能这么对庶子俯首帖耳?
萧婉欣微微挑眉:“现在临近午时,四王妃姐姐有必要小憩用辅食,我正好去向她请个安。”
眼神一丢,解轲等人会意,推开拦路的军士,簇拥着她径直进入殡宫。
郑宜眼珠一转,没有再阻拦。而是伸出手,挡了一挡乔巧。
乔巧脚步一缓,看向他。
“四妹,你三姐与两个小外甥……一直在家盼着你去看望她们呢,真就这么不给面子?”
郑宜的眼神,含有提醒,也饱含威胁。
乔巧想推开他,念着乔家老两口的面子,到底没忍住轻声回答一句:“如果我是你,就趁早把自己妻儿老小,悄悄送出城去!”
郑宜面色些许变化。
乔巧绕开他,跟着萧婉欣,进了殡宫。
郑宜咬咬牙,目送她背影:“我仁至义尽,这可是你自找的,别怪我不念亲戚之情!”
进入大殿,只见众多和尚敲木鱼诵经,四王妃带着女王府眷,一身缟素匍匐在阶下,对着灵位叩拜。
不知维持这种姿势祭奠多少天了。吃没吃好,睡没睡好,她脸色憔悴无比吓人。
乔巧他们一大群人进入,声响竟然没惊动这些陷入昏沉自闭状态中的人。
乔巧不由为婉欣庆幸。
虽说嗣王一党迫不及待要解决婉欣母子,但因祸得福,婉欣反而逃过了刚生产后被弄来祭奠的命运。
但凡嗣王等人耐心一点,容许婉欣按祖制为四皇子守灵。多等一段时间,婉欣绝对因孱弱体质给折磨没了,外人还说不出任何质疑的话。
萧婉欣上前点燃三炷香,对着灵位跪下。默默祈祷一番,让钱嬷嬷接过去接过去插在香炉中。又点燃三炷香,这次代表小承恩,再次祭奠。
直到这时,神情恍惚着的四王妃,才抬起头看她。
“姐姐,可否偏殿一叙?”
萧婉欣扶着乔巧的手起身,凝视灵位一会,方才回身面对四王妃。神情平静,没有半分咄咄逼人之势。
四王妃瞧瞧她和她身后的一群铁甲军士,眼睛黑黢黢的。抬起手,身边过来两名宫女,连忙将她扶住。
艰难地站起来,四王妃一言不发,朝偏殿走去。
萧婉欣跟在后面。一群跪着的女眷中,有个人扬起惨白的一张脸,盯着她小声唤了一声。
“六妹妹!”
萧婉欣仿佛没听见,置若罔闻。乔巧疑惑地回头望了望,那女子缓缓趴回地面,重新泯于众人矣。
进入偏殿,萧婉欣向四王妃行礼毕,不等叫起,自己起身,坐到她右手椅上。
四王妃注视安蓉怀中抱着的孩子,眸光一闪,趋于沉寂。
偏殿一片静默。
片刻,萧婉欣瞅着四王妃看上去越发苍老的面容,率先开口。
“姐姐,你如此聪明,应当猜得出妹妹来意吧?”
四王妃瞧向她:“萧侧妃,你年轻气盛,未必是好事。”
萧婉欣拿出装有遗令的木盒子。
四王妃见到,先是一惊,继而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竟然能获得长孙将军的支持?”
“不然呢?”
萧婉欣似笑非笑:“任由现在这位嗣王,作威作福,先后将西境大族一一灭掉,最后毁灭整个西境……那是姐姐所想要看到的吗?”
四王妃没有答话。
萧婉欣站起来,从安蓉怀里抱过孩子,一步步走向她,声音好似带有某种蛊惑。
“王府后宅的孩子,无论男女,姐姐都是他们名正言顺的嫡母。姐姐……你想抱抱你的儿子吗?”
四王妃霍地抬头,震动地看着她。
“我的……儿子?”
萧婉欣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真实情绪。略微一顿,将孩子递出去。
“我是桓平王的庶母,姐姐……才是桓平王的嫡母!”
乔巧在旁,听着这话,看着这一幕,心情异常复杂。
四王妃怔怔地瞧着被送到眼前来的孩子。
如果……
她那苦命的孩儿能够降生,现在年龄应该与沐承望相当吧?
如果,她没有因此珠胎难结,说不定也能再拥有一个这么白白胖胖的小婴儿……
她这一辈子……活得就像是一个笑话!
小承恩转动着眼珠,打量着一屋子的纯白。对着颤抖着向他伸出双手、两鬓斑白的老人,忽地咧开嘴,笑了笑。
一刹间,四王妃如同被鼓舞到似,接过被送到怀里的孩子,脸上眼里,涌出一股柔情。
抱了会儿小承恩,她对着萧婉欣沉沉低叹一声:“我年龄,足以当他祖母了!还做什么嫡母?”
这一刻,她是真的释然了。
示意身边宫人,去拿来一个小盒子,亲手递给萧婉欣。
“我喜欢这孩子。以后,让他多来我这里,陪陪我这老不死的!”
萧婉欣接过盒子,恭恭敬敬:“孩子每日给母亲请安,天经地义,请姐姐放心!”
四王妃满意了,示意安蓉上前,抱回孩子。
她不怕萧婉欣是应付她、哄骗她。她家族势力背景,远不是一个萧家可以抗衡的。
她有能力扶持一个稚子起来,自然有能力将之再毁掉。
萧婉欣拿出铜钥匙,正准备打开木盒子看看,一股烧焦的味道,隐约飘进鼻子。
先以为是主殿香烛点得太多,纸钱烧得太多,没有在意。注意到身边乔巧一下子站起来,冲向门口,她才意识到事情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