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一个吃自助餐的过程,很多食物,很多选择。自杀的人就是那种,吃了两口就喊“买单”的顾客。”
“夏希小姐,我们这里有很多种食物,这两口不想吃,可以吃别的啊。”
“买单!”
“不是啊夏希小姐,吃自助餐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想吃了就歇一歇,情绪好了,再来吃过。”
“买单!我刚刚那两口吃了屎啊!我是不是要睡醒过后继续吃屎啊!”
“小姐啊,生命不仅有taketwo,还有takethree,takefour无限take,你想把自己这一生当成是在吃屎,那你去自杀,下辈子投胎到皇居的豪华厕所里吧,自己慢慢吃吧,吃足三年都没有人理你。”
一身传统女仆装的白石幸子站在床边,安静地看着一人分饰两角演得正投入的藤原星空。
在良好的职业素养控制下,除了眼角抽搐了一下外,她还是很好的把持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
“人是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但要死的时候,也是非常容易的。”
“你要死要活,我一次两次劝你你不听,不劝你你又觉得我不关心你。”
“要死给我死远点,你自己都不爱惜自己,难道要我摁着你的头让你按时吃饭啊?既然你活不下去,那你就去死,懂了吗?”
“当然,你可以放心,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死的,我会闭上眼,在心里为你送行。”
这话过分了啊!
白石幸子悄悄握紧了拳头。
床上的少女侧过头,慢慢睁开眼睛,曾经宝石般的瞳孔,现在灰蒙蒙的,浑浊不清。而原本有光泽的一头黑发,也像秋天的野草一般,成片成片的枯萎了。
真让人无比的揪心。
她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来,反而是本就已经龟裂的嘴唇受到拉扯,裂开一条条血丝。
藤原星空听到了她说不出来的话,因为这些话他曾经不止一次向雪野理纱央求过。
“你不要害怕…”他轻轻地把夏希凛搂在自己的怀中,用胸口的温暖去温热那将要崩溃的躯体。
“别怕。”
“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
他此时此刻烦躁的心情,就像用十除以三得出的结果一样,无穷无尽。
当夏希凛说出那句“藤原....小凛没人要了”的时候,原本还只是0.......无限循环的烦躁,就变成了3.......这种同样是无穷无尽,但更混乱更无迹可寻的烦躁。
“怎么会没人要呢,我不是在吗。”
“不管是未来是哪里,漫天飞雪也好,终日无光也罢,只要你去,我都陪你。”
温暖的阳光照进薄雾弥漫的森林,为迷途的旅人指引归家的方向。
夏希凛吃力地微微抬头,想要用朦胧不清的视线看清他的面容。
藤原星空用鼻子蹭了蹭她的额头,俊朗的容颜上,有淡淡安心的笑容。
“你之前说得很对,我们俩就像是无人岛长大的光屁股孩子,肚子饿了就吃香蕉,寂寞了就相拥而眠。”
“我以前也和你一样啊,觉得自己更像一个怪物,虽然很想普普通通地活得像个人,但内心却始终在提醒自己,你是一个丑陋的怪物啊。”
“极度讨厌与人交流,只要与人见面,一说出“近来可好?”“天气变冷了!”之类的问候,不知道为什么,就会痛苦地觉得自己像个十恶不赦骗子,好想就此死去。”
“最后,这个世界也对我戒慎恐惧地不痛不痒地寒暄、说些净是谎言的感想。一听到这些,不但会因为对方吝于关心而感到悲伤,自己也越来越讨厌这个世界。世人,难道就是彼此这样呆板地招呼、虚伪地关怀,到双方都精疲力竭为止,就此度过一生吗?”
夏希凛伸出手,探入他的衬衣底下,抱紧了他滚烫的身体。
“凛,你听我说。”藤原星空抱紧了怀里枯萎的花朵,在她耳边坚定地说道:“这个世界不是这样的。”
“跟着我一起,离开无人岛好吗?”
夏希凛怔怔地看了他好久,过得片刻,双手揪着他的后背,微微低下身子,压抑而又剧烈地哭了起来。
那单薄的身子颤抖着,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随时要倒下的豆芽,泪水如雨而落。
藤原星空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朝一边抹泪的白石幸子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转身走出去,不一会便端了一碗肉粥进来。
“在我们登船之前,吃点东西好吗?”他柔柔地说道。
“可以喂我吗?”
“遵命,我的夏希小姐。”
吃完了一碗肉粥,她枯黄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浑浊的瞳孔也恢复了几分清明。
藤原星空这才放下心来,从床上站起的时候,夏希凛伸手拉住他的衣角。
“不要走好吗......”
隐隐还带着哭腔。
藤原星空揉了揉发酸的鼻尖,安慰道:“我去和夫人说一下你的情况,让她安心一点。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夏希凛这才松开手,等他走出门后,双眼无神地看着楠木装饰的天花吊板。
余生还很长,在这段漫长而又讨厌的时间里,究竟该如何度过才好,谁都无法告诉我。似乎只能置之不理,就像出麻疹一样。
可是,也有人因麻疹而死、因麻疹而失明,放任它野蛮生长不管不顾是不对的。
人,喜欢把海阔天高的世界用小刀零切碎割,画出自己的领域,并在其中画地为牢。只在固守立足之地,任何时候也不越雷池一步。
无论对谁太过热情,就增加了不被珍惜的概率。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的来袭。
可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连他也会离我而去的。
夏希凛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门外,想了想,朝着白石幸子吩咐道:“准备一下,我要去沐浴。”
顿了顿,她又命令道:“等藤原从目前那出来,也让人伺候他沐浴更衣,衣服就用我上次让人订做的那套。”
白石幸子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低声应道:“明白。”
等她出去之后,夏希凛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小箱子,打开,取出里面那套大红色的织锦拖尾和服。
打开窗穿过走廊,冷冷清清的弄堂。
风里飘散的头发,门里空荡荡的家。
夏希凛看着夜色下的庭院,轻轻地对自己说。
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但仅仅只有喜欢,是不够的。
远远不够的。
现在的我,急切地盼望着可以经历一场放纵的快乐,纵使巨大的悲哀将接踵而至,我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