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是最黑暗的时刻，因为开天的曙光还没到来。
但是对于顾少虞和拓跋都来说，黎明前除了黑暗还有残酷。
在拓跋都如此不计伤亡的进攻下，大营终于是被打开了一个缺口。
蛮族顿时军心大振，进攻更加疯狂。拓跋都也趁势加大了兵力投入，想要一举攻破大营。
“给我顶住！”张伯年声音嘶声喊道。
作为步军副统领，他看得明白，如果此刻不把敌军顶回去，那随之而来的就是兵败如山倒的局面。
底下的将士们也知道此时情势危急，拼命地站住缺口，一人倒下很快就有另一人重新补上。
很快，缺口就重新被堵住，竟然是用的士兵的尸体。
战斗仍在继续....
另一边，拓跋都看着正在激战的大营正门，对方的疯狂却是让他不由得心惊，心中也不禁佩服对方的强悍。
战场主动权仍旧掌握在他手里，但是他却没有好的办法，只能继续加大攻击力度。
“军师，敌军顽强且大营防御甚坚，如此持续强攻，我军伤亡太大了。”说话的是满都海。
此刻他浑身浴血，刚从前线撤回来。
拓跋都看了他一眼，说道：“如此强攻，我岂能不知会造成巨大伤亡。但是拼到现在，我们双方全靠这一口气支撑着，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果不能一举攻破敌军大营，等对方缓过劲来，我们再难取胜。”
“况且我们伤亡巨大，敌军伤亡同样不小，再有游弋在四周的五千精骑伺机而动，定能一战而定！”
满都海知道军师说得有道理，但看着手下将士接连倒下，他心中着实痛惜。
情况却如拓跋都所料。
中军大帐中，顾少虞坐在上首，神情凝重。
帐外人影晃动，不时有一队队士兵疾行而过，喊杀声、喝骂声充斥着整个大营。
“张将军，我军现在尚有多少能战之兵？”顾少虞问道。
“回大帅，蛮族攻势猛烈，我军伤亡惨重.....”
“告诉我有多少！”
“不足两万.....”
不足两万..........
顾少虞虽早有准备，但听到这个数字还是忍不住心中痛惜。
不过才一天一夜的功夫，山巍军就死伤近半！
如果山巍军毁在自己手里，自己以何面目去见秦帅。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突然冲进大帐。
“顾帅，大营西面遭到敌军猛烈进攻，现已被敌军突破。”
“报~”
又一名侍卫冲进大帐。
“大营中门已被敌军突破，刘将军正勉励抵挡。”
“大营东面遭受敌军防火偷袭。”
顾少虞豁然起身，他没想到会这么快，顷刻间，整个大营已被敌军攻破。
他急忙走出帐外查看。
火光冲天，整个营地仿佛都被点亮。火光掩映之下，他甚至能看清敌军主将那张狰狞的脸。
不断有己方将士倒下，在战马踩踏下，顷刻间就成了一滩肉泥。
但即使如此，将士们却没有一人后退。
纷纷嘶吼着，鼓起最后一丝力气，将武器向敌人挥去。
长刀早已卷刃崩裂，长矛也断作数节，但至始自终他们都保持着向前的姿势，不曾后退一步。
然而人力终有穷尽，在蛮族大军如同怒涛拍岸的攻势之下，终是被挤压得不断向后退。
顾少虞只觉得只觉胸中气血翻腾，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山巍军当是如此，山巍军竟至如此！
他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夺过侍卫手中长枪，就要冲上前去。
却被一旁的张伯年给拉住。
“顾帅，不可！你是一军主帅，岂可以身犯险！”
“敌军已杀到眼前，我这个主帅难道还要龟缩在你们身后不成！”
“闪开！”
说罢，一把推开张伯年就冲了上去。
众将大惊，也立即冲了上去。
漆黑厚重的夜幕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但山巍军大营，战场的中心处却是如同山崩海啸，震得整个天穹夜幕都不敢靠近。
拓跋都骑马立在战场后方，此处是一处坡地，可以总览整个战场形势。
“军师真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敌军大营果真如军事所说，被一举攻破。看来，此战我们胜局已定。”满都海一脸掩饰不住的喜悦，说话也有了几丝奉承之意。
拓跋都却是笑了笑没说话，他越来越喜欢满都海了。
只是他这拍马屁的功夫得好好练练，他可不觉得这场纯以人力堆积的战斗能用得上“运筹帷幄”四字。
见满都海都开始拍马屁，其余众将也纷纷奉上自以为赞美之词的好话。
只是这些人比之满都海还要不如，听得拓跋都是一阵苦笑摇头。
看来是要找个机会让这些个悍将们读读书，学学之乎者也了，总这样下去也是不行的。
拓跋都心里轻松，眼下战局已定，敌军只是负隅顽抗而已。
想了想，对众将吩咐道：“诸位将军可前去压阵，敌军现在犹如困兽，可令将士们结阵缓缓推进，万不可一味强攻，以免激起对方困兽死斗。”
众将闻言皆是大喜，呼啸着朝着战场冲去。
蛮族历来嗜血，像这样的战局是他们最喜欢的，可以尽情的蹂躏撕碎对手。
..................
秦定远俯在马上，一刻不停地往大营赶。
他身后的一百亲卫同样如此。
从兵工厂出来，连着两个时辰不停的奔驰，他们终于看到了大营的火光。
听见喊杀声，秦定远心中一突。
不好，大营被攻破了！
他心思急转，知道此时自己如果加入正面战场，以他们这一百来人，就算有炸弹也根本掀不起什么浪花。
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其不意，攻敌身后。
当下，他再不迟疑，转头朝身后亲卫吩咐几句之后，一拉缰绳，整个人便朝大营东面奔去。
他身后亲卫们见状也纷纷调整方向跟上。
战场中心，顾少虞带着将士拼死抵挡，但仍旧被对方逼得不停地往后退。
蛮族进攻越来越密集，但对方似乎并不急着吃掉他们。
把他们团团围住之后，只是不停地朝着他们放箭，并不急于进攻。
看着身边将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顾少虞目眦欲裂，几次发起冲锋，但都被对方挡了回来。
胜利的天平似乎已经完全倾斜到蛮族一方。
就在此时，突然几声巨响传来。
蛮族后方一阵骚动，进攻之势也有所停滞。
顾少虞心中一动，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又是一阵巨响。
这一次，蛮族后方骚动更大，攻击也彻底停滞下来，他甚至远远就能听见蛮族士兵不停哀嚎。
随着巨响不断传来，哀嚎之声不断传来。
顾少虞此时终于反应过来。
他振臂一呼。
“弟兄们，跟我一起杀出去！”
“杀！”他身后将士无不嘶声呐喊。
秦定远很贼，知道此时万不能被敌军发现自己的踪迹，所以他令手下亲卫五人一组，并不停地变换方向朝敌军扔炸弹。
如此一来，借着爆炸的掩护，他们很好的隐藏了行迹。
蛮族队伍不断传来爆炸声，从没见过炸弹的蛮族士兵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只看见火光一闪，周围的弟兄就倒了一大片。
前一刻活生生站在一起的弟兄，下一刻就倒地不起，浑身伤痕遍布，血流不止。
如此诡异的一幕出现在眼前，没有人还能保持镇定，整个队伍顿时乱成一片。
他们嘶吼着，怒喝着，胡乱的朝着四周挥舞着手中武器，企图杀掉他们心中不存在的敌人。
然而终究只是徒劳。
当一名士兵选择转身逃跑，很快就会传染十名；当十名溃兵合在一起，转眼间就发展成上百人的溃逃；当上百名溃兵出现在队伍，顷刻间全军崩溃。
拓跋都眼睁睁看着不断朝自己涌来的溃兵，他心中惊怒。
他也不知道发生什么，只听到队伍中不断传来爆炸声。
他很想止住溃逃，但全军溃散，士气已经低到极点。
看着顾少虞带着残余人马冲出包围圈，他心中的不甘与愤怒再也抑制不住，抽出佩刀，随手揪住一个士兵举刀就要杀人立威。但在士兵恐惧哀求的眼神中，终究还是没有砍下去。
此时大局已定，就算自己杀尽溃逃士兵也于事无补。
“军师，撤吧！”满都海说道。
“撤，我们还能撤去哪？”
就在此时，突然一名侍卫纵马奔到拓跋都眼前。
“军师，安石城的敌军动了！”
“当真？”拓跋都瞪着眼睛，就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千真万确，属下亲眼见到他们出城。”
“天无绝人之路！满都海，你立即收拢溃兵，我们即刻往安石城方向撤退。”
满都海明白拓跋都的用意，当下不敢耽搁，立即开始组织撤退。
当何先贵带着五千骑兵赶到战场时，迎面而来的就是拓跋都所带领的三万多人马。
人数悬殊巨大，但他毫不畏惧。
手中长刀一指，便带着五千人冲了过去。
但让他感到奇怪的是，敌军竟然丝毫没有战斗之意，只顾着逃跑。
一个不留神，他竟然带着队伍直接杀穿了敌阵。
虽然心中疑惑，但此时心念顾少虞的安危，也没再追击，而是带着队伍朝着大营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