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先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小看了林毅。
从最开始辞官找皇帝要赏钱,到后面说书,他都以为林毅只是一个无所事事又年少轻狂的纨绔子弟。
就是林毅开酒坊时,他仍旧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
哪怕他答应让林毅把酒放到春华楼售卖,也只是看在林毅和施柔交恶,想多一个朋友而已。
直到刚才林毅的举动。
他没想到的是,林毅真的把酒酿了出来,而且酒的品质上佳。
他忽然觉得林毅这个人他有些看不透。
小小年纪,会的东西极多,而且往往都是极具颠覆性,再加上林毅知进退又有少年血勇。
这样的俊才,就是在京城也是少见。
或许,他的确有资格和自己谈合作。
抱着这样的想法,任先来到场中和林毅站在了一起。
林毅见任先终于出来了,也不再往地上扔酒坛子。
但他也没理会任先,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和莫忠行唇枪舌剑。
“任老板,林公子什么时候成春华楼的东家,我怎么不知道?我听说此楼的东家原先是贵商会的施会长,是任老板用了一些....方法,这才从施会长手中夺下了酒楼。怎么,现在又换东家了?”莫忠行说道,话里夹枪带棒很不客气。
而且他确实看好林毅,准确地说是看好林毅的酒。
布行的生意已经站稳脚跟,他正想往其他方向发展一下。
莫忠行的算盘,任先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都在京城做买卖,虽然不是同一个行当,但都知根知底。
不理会他的嘲讽,任先冷笑道:“林公子是如何成为春华楼东家的,这个想来不用莫老板操心。倒是你布行的生意红火,就是在下看了也眼热得紧。莫老板可得盯紧了,不要被人钻了空子。”
莫忠行脸上一黑,他听出了任先话里的威胁意味。
他能开酒楼拓展生意,对方同样可以开布行。
而且,对方背靠红色商会的背景且还是拥有实权的二长老,如真要涉足绸缎生意,那他还真不好对付。
略一思量,莫忠行便做出取舍。
他立马堆起笑容:“任老板说得是,在下只不过一个卖布的小商人居然也想开酒楼,真是痴人妄语,徒惹大家笑话了。”
任先:“莫老板明白就好。”
莫忠行拱了拱手,就准备告辞离去,却不想再次被任先叫住。
“莫老板,您还没结账呢。”
莫忠行笑道:“是是是,是在下糊涂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亲手交到掌柜的手里,看分量足足有十辆之多。
看着莫忠行离开,林毅心中微惊。
莫忠行在京城是首屈一指的绸缎商人,可是三言两语就被任先给打发了。
看来他以前还低估了任先。
正想着,任先却是对林毅抱拳行礼道:“适才在下确有一点急事要处理,没来得及迎接公子,还请公子恕罪!”
说完,一巴掌就朝身旁的掌柜扇去。
“狗东西!我之前是如何交代的?还不快给林公子赔礼道歉!”
说完,又是一巴掌,掌柜的脸顿时就肿了起来。
但他不敢有任何怨言,急忙对林毅拱手作揖求林毅饶恕。
林毅只是冷冷地看着任先的举动没有说话,就连掌柜向他道歉也丝毫不理会。
既然要摆谱,那就摆得彻底一点。
任先见林毅依旧板着脸,又赔笑道:“都怪在下平时疏于管教,这等狗东西居然敢在林公子面前拿架子,在下这就把他逐出酒楼,省得公子看着碍眼。”
掌柜的一听这话,吓得急忙跪了下来磕头不止,口中连连求饶。
他心里着实委屈得紧,明明就是东家吩咐,他只是听命行事,到最后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但他也没办法,自家东家什么脾气他清楚得很,如果今天不能让林毅满意,他的下场不会很轻松。
林毅看着脚下的掌柜一眼,又看了看任先。
他忽然笑道:“不妨事,不妨事,砸了两坛酒也好,最起码这酒的知名度是有了点了。”
任先一愣,随即大笑道:“哈哈哈哈....林公子真是秒人妙语又妙招。既然如此,那今日的酒水就换成公子您的,在下免费供应,把这酒的名头彻底打出去!”
这次轮到林毅愣住了。
想不到这任先还有公关的天赋,他还真是没看出来。
任先见林毅表情有异,还以为林毅误会了免费的意思。
他急忙说道:“林公子不要误会,酒钱算在下的,您的那份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林毅急忙摆手道:“不不不,既然你都说了我是东家了,那我怎么也得表示一下。”
说着,冲几名伙计招招手,示意他们把酒搬进来。
然后来到大厅中间,扯着嗓门喊道:“今天我林某高兴,这一车酒就送给大家,如果大家觉得这酒好,那以后还请多多照顾本楼的生意。”
大厅顿时沸腾起来,今日热闹也看了,还有免费的酒喝。
众人顿时兴致高涨,纷纷附和道。
“林公子大方!”
“在下以后就认准春华楼了!”
“林公子放心,我们以后也不会去别家酒楼,主要是您的酒太香了!”
看着众人兴致高昂,任先似也不甘示弱。
他来到林毅身边,朗声道:“既然林公子都表示了,那在下也不能缩着。今天所有的花销统统减半,只希望日后大家多多照顾本楼生意!”
众人再一次沸腾,纷纷表示今天不醉不归,日后只要来春华楼也要不醉不归。
任先说完便带着林毅离开了大厅,来到二楼的一个小房间里。
刚才情急之下,说出了林毅是东家之一的话。
起初他还有些担心,但是现在看来林毅确有能力当这个东家。
既然已经确定,那现在他该要正式和林毅谈谈酒楼日后的经营管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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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华楼对面有一栋二层小楼,没有任何装饰,也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牌匾,这栋小楼就这么安静地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
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施柔和丫鬟墨梅正透过窗户注视着酒楼。
刚才在酒楼发生的一切,施柔都看在眼里。
当她听到林毅是酒楼东家之一时,她身子不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她忽然有一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这个林毅表面上答应帮她,可背地里却是和任先合作图谋红色商会。
想到自己先前对他的好感,她从心底里觉得恶心。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羞辱感。
“墨梅,九叔联系上了吗?”施柔问道。
“还没有,我们送出去的信一封也没收到回信,就是派出去送信的人也没有再回来过。”
从两个月前,施柔就不间断地给九长老范成巨写信,但无一例外没有任何回音。
她知道,这是任先已经开始行动了。
想到任先的为人,以及将来可能面对的一切,施柔眼中不由泛起一丝绝望。
她叹了口气,似是在问墨梅,又似在自言自语。
“看来我们已经山穷水尽了,是吗?”
她的语气中透露着深深的无奈与疲惫,仿佛已经接受了命运一般。
墨梅没有回答,只是红着眼睛看着施柔。
施柔也看着她,主仆二人就这么相互凝望着。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犹在感伤的主仆二人。
施柔身子一抖,犹如惊弓之鸟。
她忍不住站起身来不能置信地看着墨梅,却发现墨梅同样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敲门声再次响起,只不过这一次随着敲门声响起的,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
“施小姐莫要惊慌,小人石三子,奉林总之命特来传信。”
施柔与墨梅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但是却敢去开门。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的流逝着,敲门声和门外男子的声音却没有再次响起。
似乎刚才说完刚才那句话之后,门外之人就已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施柔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向房门。
墨梅跟在她身后,神情有些紧张,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施柔没有理会,来到房门前,再次确认了一下门外却已无人之后,猛地伸手一推。
大厅空空荡荡,早已没有人影,只有靠里的一扇窗户半开着。
施柔苦笑一声,有些无力地靠在门框上。
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了吗?
这处小楼是她最隐秘的地方,如今却被人摸上门来。
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忽然发现脚下确有一封信件安静地躺在楼板之上。
淡黄色的信封,上书四个大字:施柔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