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毅在一众惊愕的目光中离开了徐府。
他走得很快，手不停地在颤抖，哪怕是回到了客栈也一直抖个不停。
但这不是害怕，更多的却是一种兴奋的战栗！
活了两世，他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野蛮过。
哪怕之前在军中，跟随大军征讨蛮族，他也没有和将士们一起上前线拼杀。
就算是他们去寻找硝石矿那一次，他也是躲在一旁没有自己动手。
可是今天不一样。
从进门到最后的放火，他全程都参与其中，甚至全程都是他在主导。
他杀人了。
而且还是以一种近乎于残忍的方式把徐万年以及家眷活活烧死。
他从来没这样做过，脑子里不停地浮现徐家人在火中痛苦挣扎的画面。
他想吐，一种强烈的不适和负罪感充斥心头。
强忍住呕吐的冲动，林毅硬撑着回到客栈。
房间里，莫大叔还在昏迷当中，丁香放下心防，趴在床边睡得很香。
看着他们，林毅露出一丝欣慰。
双手依旧不停地颤抖着，林毅握紧了拳头，回到自己房间，他努力压下心中那翻涌的负罪感。
“我没有错....我是为了丁香，为了莫大叔，我没有错....”林毅喃喃自语着。
“我没有错....我没有错....”
.................
大火从早上一直烧到晚上，整个丰平城几乎都被烟尘笼罩。
林毅在进行了长达一个时辰的良心拷问之后，终于倒在了床上。
这几天精神一直紧绷，导致他心力憔悴，今天又纵火行凶，良心受到谴责。
如今一松懈下来，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了，倒头便睡。
秦定远同样心情不好。
不过他倒不是有什么良心上过不去，而是有些担忧。
准确的来说，他是在担心这件事可能带来的后果。
光天化日之下，在众目睽睽之下纵火行凶。
这件事肯定会传回京城，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虽然徐家掳人在先，但未经官府审判，他们直接就给人判了死刑。
这到底是不合规矩。
而且他们身份特殊，一个是国公府的小公爷，一个是陛下亲封的临河县男。
如果在有心人口中，恐怕会大做文章，说他们藐视王法，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这边，林毅因为火烧徐家，受到良心的谴责，秦定远也担心后果影响。
而另一边，刺史张文韬则是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恐慌、自责，以及绝望等情绪在心里不断蔓延。
他从来都没想过，那个文质彬彬一脸书生气的林毅会干出这等杀人放火之事。
然而林毅就真的做了。
不仅做了，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丰平百姓的围观注视下！
徐家不对在先，这他知道。
林毅要报复，他也能理解。
可林毅未经官府审判就要了对方的命，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一个县男，当街纵火行凶杀死一城富商。
这样的事情他不知道该怎么写进奏折当中。
他不想写也不敢写，但他又不得不写。
发生这样的事情，绝对瞒不了朝廷。
左右为难，张文韬在州府衙门急得团团转。
................
不提张文韬如何急得跳脚，如何寝食不安，林毅这一觉睡得倒是颇为香甜。
醒来之后虽已是傍晚，但他却感觉神清气爽。
一脚醒来，林毅也想明白了。
虽然手段残忍了一点，但只要是为了保护自己关系你的人，那就没做错。
来到莫大叔房间，见他虽然还未醒来，但脸色已比之前好了许多。
丁香还在睡，趴在莫大叔床边。
这一个月来担惊受怕，此时放松下来，恐怕没个一天一夜是睡不够的。
林毅温柔地笑了笑。
担心丁香这样的睡法可能会着凉，便索性把她抱到自己房间。
轻轻地把她放到床上，又给她盖上被子，林毅这才离开。
徐府的事情算是了结，但他此来丰平，所为的可不止这一件事。
来到秦定远房间，见他正一脸愁容地写着给老国公的信件，一边写还一边哭。
英俊的充满英气的脸庞，现在挂满泪珠和鼻涕，就好像是死了爹一样悲痛欲绝。
见林毅到来，秦定远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又埋头于书信之中。
林毅觉得有些好笑，说道：“至于嘛，不就是灭了个为富不仁的商贾而已，搞得好像要死了一样。”
“怎么不至于，你不知道我爷爷的脾气，要是我不先痛苦流涕的悔过，回去之后他主要扒我一层皮！”
“那你也不用边写边哭吧！”
“我这不是先练习一下嘛，免得到时候哭不出来，那多尴尬。”
林毅一窒，摇头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许久，秦定远终于写完了信，也练习完怎么哭。
他说道：“小毅，这件事闹得有些大了，你打算怎么办？”
林毅瘪瘪嘴：“还能怎么办？负荆请罪咯！”
秦定远一愣：“就这么简单？”
“那不然呢？难不成我还要断手断脚装凄惨啊，我才不干！”
秦定远没想到林毅这么不当回事，蓦然一会儿才说道：“小毅，这事情恐怕没这么容易过去吧。我还好，有个爷爷帮我顶着，可你呢？”
“而且这件事闹得太大，当街纵火行凶，灭人满门，你又是陛下亲封的县男，恐怕朝中会有人对你不利。”
“对我不利？”林毅不解道。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想，你现在并无官职，而且之前又得罪过陛下。如此一来，朝中文武甚至是言官都会对你落井下石。”秦定远担忧地说道。
林毅却是不以为然。
“还文武百官，还言官？你就放心吧，我算哪根葱，还当不起这阵仗。”
“此事前因后果很清楚，我们有喜儿姑娘做人证，又有当铺伙计和老板从旁佐证。是他徐家先惹到我，虽说我的做法有些过激吧，但从情理上来说，我并没错。只要徐家在朝廷中没有人撑腰，还得是大官撑腰，不然凭借陛下对我的赏识，此事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秦定远挠了挠头，有些似懂非懂。
“你是说，此事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对了，陛下什么时候对你赏识了？我怎么没看出来，你不是顶撞他，还辞官吗？”
林毅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秦定远。
这货的脑子只是在打架的时候才有用吧.....
“我说你到底是怎么在京城长大的，难道你长辈就没教过你朝中之事？”
秦定远很干脆地摇摇头：“没有，我从小都是在军营里。”
“..........算了，和你说也说不清楚。”
“对了，你先别急着回京城，先陪我去见一个人。”
秦定远好奇道：“谁啊？”
林毅刚想开口。
这时，门外突然想起一阵敲门声。
“少爷，张大人求见。”
林毅语气一窒。
张文韬来找他们并不意外，林毅早就想到了。
他看了秦定远一眼，见秦定远也一脸早知道他会来的表情。
他说道：“等下再告诉你，先应付张大人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