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曦回到扶云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被白渊给她的书，一夜无眠。
本来也不想睡觉，后来背书越背越精神。
她从屋子里出来，坐在殿门口，看着天上的那一轮明月。
在人间她也见过月亮，遥远而梦幻。仙界的月亮也很明亮，但是却大了很多，是因为比较近吗？
月华如水，照在人的身上，冰凉但很舒服。
她微微合上眼，感受月光的温度。
和日光不一样，月光凉意浸体，作为太阳的反面，就像有些炙热的人，也会有冰冷的样子。
那么如月般冰冷遥远的尊上，会不会也有阳光般温暖的时候？
“在干什么？”说曹操曹操到，白渊出门看到坐在门口的钟离曦，下意识问了一嘴。
钟离曦睁开眼，“晒月亮。”
“哦？晒出什么名堂来了吗？”他走过来，也坐下。
“没什么名堂，只是无聊而已。”钟离曦见他坐下，多半也是想要说几句话的样子，“你怎么还没有睡？”
“没有睡意，再说了，神仙不需要睡眠。”
“好吧，我觉得还是睡一下比较好，不然漫漫长夜，不知道做什么。现在的人间是什么时候呢？”她撑着头，问道。
“一年岁尽，游子归乡，家国同庆。”白渊说道，“这些世俗的欢乐，却令人艳羡。”
“你喜欢凡间吗？”
“尚可，人世蜉蝣，尽欢便可。”
“我有时候挺羡慕凡人的，他们数十年的寿命，虽然短暂，但是尽兴。”钟离曦说道，“用这短暂的几十年，去做一件事爱一个人看尽繁华享受感情，比之神仙，反而更快乐。”
她望着白渊，“你封神这么多年，快乐吗？”
白渊心神俱震。
那年那日桃树下，她也是微笑回眸，问道，“封神这么多年，你快乐吗？”
从前的他从未想过封神与快乐有没有关系，但是她消失之后，他才明白，当初她的问话是什么意思。
可是她回不来了。
他近乎失态的转过头去，“不知道。”
钟离曦愣愣的，不知道什么点戳中了白渊，搞得他脸色这么难看。
“好吧，那我不问了，看你的表情多半是不快乐的。”她说道，“上古真神陨落十去其九，只剩下你们，想来也是不会快乐的，那些相识的人都消失了，剩下的都是辈分比较低的，他们仰望你，尊敬你，却不能靠近你。”
“其实我一直都想知道，当初是为什么陨落了那么多的真神，什么样的浩劫才能毁灭那么多人呢？”她撑着头，自说自话，也没指望白渊能给她答案。
“因为我。”白渊说道，“因为我。”
钟离曦意外的看着他，“为什么？”
“现在你还不能知道，以后你迟早会知道的，现在知道了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白渊说道，丧失了谈话的兴趣，他站起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钟离曦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是很模糊。
“也许我以前真的见过你吧。”她说道，抱着书回到房间。
天光大亮，她临时抱佛脚背完那本书正打算去找白渊，打开他的房门却没有人。
“人呢？”她环视一圈，没有找到人，“走了算了，我还不用背书了。”
她兴高采烈的关上门，下去找珊珊玩。
珊珊今日有值日，忙的不可开交，钟离曦跟着她转了几圈，觉得无聊，便往旁边的荷花池去坐着，池塘里锦鲤很多，摇着尾巴也不搭理她，自顾自的吐泡泡吐的正欢。
“好无聊，这鱼可以吃吗？”她盯着锦鲤半天，终于打算抓一个上来看看。她变出一个网子，捞了半天只捞到一些浮萍。她越战越勇，就差进池子捞了。
“小心！”一个声音插进来，把差点掉进池子的钟离曦捞回来。
钟离曦不明所以的转过头，看到了之前在宴会上面看到过的七公主。
“见过七公主。”她迅速放好网子，行礼。
七公主放手，看着她，“有什么想不开的要往池塘跳啊？”
钟离曦抬头，“没有想不开的，只是想捞鱼上来而已。”
“啊？”七公主没想到这种地方还有人惦记着湖里的锦鲤，一时之间也不知该笑还是该骂。
“我只是闲着无聊想逮条鱼来玩玩而已，没有想轻生。”钟离曦再次解释道，她原来是打算捞条鱼来吃的。
七公主叹气，“你可知这锦鲤是不能吃的？它们是母后养在这里修功德的。”
“哦，我不知道，天后娘娘应该不会怪罪我吧？”钟离曦睁大了眼。
“不至于，但你记得了，以后千万不要捞这锦鲤了，还好你这次遇到的是我，要是八妹可有你受的。”七公主笑道。
钟离曦不好意思的挠头，“反正我已经招惹过八公主了，她多半也不会放过我。”
“你招惹八妹？”七公主面色奇怪，突然想起来那日在宴席上见过她，“你就是尊上身边的那个宫女吧？”
“正是。”钟离曦很意外，没想到七公主会记得她，她明明站那么后面。
七公主突然很八卦的凑过来，“尊上私下里也那么冷吗？”
钟离曦呃了一声，点了点头，“是很冷，站在他旁边都不会热的那种。”
“果然啊，也不知道尊上为什么一直冷冰冰的，都没人敢接近他，黎渺君就好多了。”七公主说起黎渺君，倒是一脸笑容。
钟离曦打量着她，一般来说这天宫的女神仙，提到白渊都是崇拜或者敬而远之的表情，爱慕但是不敢说出来，而一般对黎渺都是比较向往，可能相对于白渊，攻陷黎渺的可能性更高。
她神秘兮兮的凑过去，“公主喜欢黎渺君？”
七公主一愣，然后脸红透了，含羞带怯的点头，声若蚊吟，“嗯。”
“黎渺君好啊，就是有时候靠不住而已，喜欢他比喜欢尊上好多了，起码不会被冻死。”钟离曦心有戚戚焉。
七公主羞涩了一会儿，脸色变得颓丧，“但是黎渺君有心上人。”
“谁啊？”钟离曦问道，她飞升这么久，还真不知道黎渺君有喜欢的人。
“凤主。”七公主说道，“尊上喜欢她，黎渺君也喜欢她。”
“凤主？”钟离曦确定没有听到过这个人，“她是谁？”
“你不知道？”七公主很意外，但是转念一想也对，这一批新飞升上来的都对上古时期的事情不了解。
她牵着她，在一旁的凉亭坐下，“我跟你说啊，这凤主呢，是上古界最强大的神仙之一，与共主和真神一起缔造了五界，五界奠定之后，她和共主便隐退幕后了，大权交给了我父皇，也就是现在的天帝。”
“凤主和共主还有真神的感情纠葛，延续了千百年，但是到最后也没人知道是谁抱得美人归，之后便发生了三界大战，很多神仙都在那场战役之中陨落，知情者就更少了，之后凤主不知为何消失，共主苦寻多年未果，也就一直这样过下去了，这么多年来，扶云殿还没人进去过。”七公主说起那段时期，满心满眼都是感伤。
钟离曦沉默着，她知道白渊不喜吵闹，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时期。
他的爱人离开之后，他便将自己一个人封闭起来，无人可以接近。
那么永永远远的孤独下去。
“原来是这样，难怪尊上一向不爱说话。”她叹气。
“现在还好啊，起码他把你留在宫里了，有个人照顾他也是好的，父皇因为尊上一直独居忧心不已，现在看上去好多了，不知道你能不能让尊上不要那么自闭。”
“不可能的。”她说道，“他将自己封存，无人可以靠近的。”
“哪有，我看尊上对你的态度就很不一样，之前也有女仙不甘心去扶云殿碰运气的，进去不了多久出来要么疯了要么再也不上九重天。我看尊上还把你带在身边，应该是对你不一样的。”七公主说道。
“也许吧。”钟离曦终于明白八公主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了，还有天后，第一次见她的神情，都很奇怪。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钟离曦。”她说道。
“钟离曦？”七公主皱眉，然后奇怪的笑起来，“我知道为什么尊上对你有所不同了。”
“为什么？”
“你的名字。”她说道，“我翻越无数典籍无数资料之后知道的名字，也就是凤主的名字，也是钟离曦。”
钟离曦一惊，站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
“可，可为什么其他人对我的名字没有任何反应？”她不敢相信。
“凤主在天界是一个禁忌，尊上面前不能提起，真神面前不能提起，就连我的父皇母后都讳莫如深，更何况那些散仙和那些老谋深算的神仙，无人会说什么，所以你不知道。”
钟离曦回到扶云殿时整个人都是飘的，七公主的话在她脑子里不断回荡。
她和凤主的名字一样，三皇子说过她像一个人，黎渺对她莫名的好感，天后对她难掩的敌意，白渊对她奇怪的态度。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着一个人的存在。
那个惊才绝艳的女子，那个四海八荒尊崇的女子，那个遥不可及的女子。
凤主。
她一口血喷出来。
然后不省人事。
白渊回来的时候，看到倒在门口的钟离曦，他皱眉走过去，将她扶起来，把脉。
只一瞬便知情况危急。
他将她抱起来，放在卧室床上，开始运功治疗。
她在昏迷之中，呢喃，“白渊，我只是她的替代品吗？”
白渊一惊，差点控制不好手上的力道，治疗最忌分心，只一个小的差错，便是走火入魔的后果。
他压住心底的不安之感，输出灵力。
纯净的灵力丝丝缕缕包裹住钟离曦，身体的暗伤和之前压抑的毒伤交错，不断的冲击着她的身体。
出去本身的灵力，毒伤的刺激还有白渊输入的灵力，另外一股力量也在她体内拉扯着。
封印的力量。
白渊脸色很难看，这封印平时没什么事情，但是一失去平衡，便会汹涌的冲击她本就脆弱不堪的身体。
白渊用了一天一夜，才将那些躁动的力量按压下去。
钟离曦气息平稳的躺在床上，白渊坐在一旁，越发动摇之前的念头。
这个丫头，到底是不是她？
有一分的可能，他都不想放弃。
他安置好钟离曦，前往天帝宫中。
天帝正在批阅奏章，看到突然造访的白渊，很是惊讶，“尊上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来朕这宫里。”
白渊看着他，“我有一个问题，希望天帝陛下能给我一个答案。”
“尊上尽管问。”
“请陛下和我来一趟。”白渊说道，在前面带路。
天帝放下政务，跟着白渊进入扶云殿。
上次来扶云殿，还是千百年前吧？他想着，跟上白渊。
“你看看她的伤势。”白渊指还在昏迷之中的钟离曦。
“好。”天帝答应下来，施法探测她的伤势。
半晌，他放下手，神色严峻，“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白渊看着钟离曦，“我也想知道，她身上的封印，到底是谁下的？”
天帝脸色很难看，那熟悉的封印痕迹，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但是他却不能说，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朕不能确定。”他说道。
白渊看着他，带着几分不相信，但是也不能说什么，“我知道了。”
天帝看了一眼钟离曦，沉默的离开。
白渊坐在她旁边，一坐便是一日。
第二日，钟离曦醒来的时候，睁开眼便看到了白渊。
她愣了一下，迟疑开口，“白渊？”
白渊瞬间醒来，“我在，怎么了？”
钟离曦有很多问题想要温，但是又问不出来，卡住了。
“你才醒，有些事情待会儿再说吧，先起来吃点东西，你已经睡了两天了。”
钟离曦顺从的起身，两人沉默的用完膳，她还是问了出来，“凤主……你找到她了吗？”
白渊放婉的手一顿，抬起头来，说道，“没有。”
“还要继续找吗？”
“自然。”
“我……和凤主有关系吗？”她咬着下唇，问道。
白渊看着她，似乎想要透过她去看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我不知道，也许有也许没有。”
“你认为是有，还是没有？”钟离曦眼神看进他心底。
白渊发现他不能说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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