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唱台上,歌手在深情清唱着。
一曲《张三的歌》。
俞沁怡的最爱。
她酷爱着每一句歌词。
尤其这么多年以来,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面对着自己不喜欢的人,身如囚笼却困兽犹斗。
每每精疲力竭的时候,她都盼望着有一天,像歌词里的意境,能牵着爱人的手,一起游走世界。
她托着香腮,悉心听着,情绪在发酵弥漫。
直到曲终人散场。
告别了友人,俞沁怡下楼回了酒店房间,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撰写编辑自己这几天的游记,待发布到微博之后,她又顺手打开了工作邮箱,看着各种商演和影视的邀请,她匆匆浏览了几眼就点了叉。
手机也在时不时跳动着信息,有经纪人的、也有母亲的,还有一些合伙人和圈内外友人。
都不用细看,就猜到这些人发来的内容大致是什么了。
面对这种乏味无趣、一成不变的生活,
她烦不胜烦,却又无能为力。
此次说走就走的旅途,也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的乐趣和惊喜。
相比漫无目的的看世界,她宁可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
经历了长期的情感空窗期,她太需要有一个人,来打破自己的墨守成规。
怔怔的面对了屏幕许久,俞沁怡忽的想起什么,一边起身去冰箱拿啤酒,一边打通了文若罄的电话。
“没打扰到你休息吧?”
“不会,刚去外面散步完回房间。”
文若罄的声音透着虚弱和疲乏,但声线依旧清朗,令俞沁怡感到了一丝欣慰。
虽然她这些日子都在外面漂泊,却时不时会跟青茂医院方面打听文若罄的治疗情况。
恶性淋巴癌,听着很凶多吉少,而且由于各种影视剧的渲染,导致许多人都一贯的认为淋巴癌是不治之症。
一开始,俞沁怡也是这么认为的,后来经深入了解,才知道随着现代医学的昌明,绝大部分的淋巴癌其实是可以被治愈的。
至于主要的治疗途径,化疗,也不像影视剧里的样子,比如吃东西就吐、大把掉头发。
最起码,俞沁怡基本没怎么听说过文若罄在治疗中有呕吐和脱发现象。
只不过,过程依旧会很辛苦。
好在,治疗效果不错,癌细胞得到了有效控制。
接着,俞沁怡一边喝啤酒,一边询问着她的近况。
“都很不错,医院对我很照顾,共济基金会也一直在资助我,说起来,那两位沈小姐,真的帮了我太多。”文若罄诚挚笑道:“当然,我能撑到现在,最要感谢的是你了。”
“你都跟我客套多少回了,有意思么?”俞沁怡率性的开玩笑道:“你要真对我心怀感恩,那就好好配合治疗,早日康复,到时候跟我的工作室签约,给我当牛做马报答。”
文若罄知道她还想在事业上拉自己一把,感动得无以复加,涩声道:“你们才是我的亲人……”
“这就对了。”俞沁怡语重心长的道:“认清楚哪些人才是真心待你好的,至于那些真把你当牛做马的贱人,能离多远就有多远,总之听姐的不会有错的。”
经历了这次噩运,文若罄确实认清楚了那些亲人的丑恶面目,已然彻底绝望了。
因此,她很顺从沈一弦的安排,委托律师通过诉讼,讨要回了之前帮家人购买的房产,目前正准备出售,筹集自己的治疗费用。
宽慰鼓励了几句,俞沁怡挂了电话,悠悠叹了口气。
对文若罄的援助,一方面出于良知本心,另一方面,她总莫名的有些感同身受。
似乎,她很能理解到那种命悬一线、却无亲无故的苦楚。
恍惚间,俞沁怡想起了宋世诚曾跟她讲过,有一个跟自己同名同姓的女孩子,由于不幸罹患癌症,却只能孤独的行走在旅途中,去苟延残喘仅剩的生命时光。
虽然只是随口一提,但不知怎么的,俞沁怡对这件事的印象却格外深刻,甚至对那个同姓名女孩的后续遭遇一直牵肠挂肚着。
思忖良久,她拿起手机,在微信通讯录上寻找到了宋世诚,手指在聊天屏幕上比划了半响,终于敲入了一行字:你上次提过的那个跟我同姓名女孩,如果你愿意,
我可以帮你在网上发布寻人启事。
发送出去之后,她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啤酒,正要把手机丢开,不想,宋世诚很快的回复了:没必要了,找不到了。
俞沁怡蹙了蹙柳叶眉,迟疑片刻,又编辑道:如果真的放心不下,何不尝试找一找,无论她是否尚在人世,也算给自己一个交代了,如果你不方便,可以交给我,只需要把那女孩的情况尽量交代清楚,最好有相片、或者籍贯住址什么的。
宋世诚回道:都一无所知,只知道她的姓名,挺喜欢喝啤酒,煮啤酒那一招就是她教的。
刹那间,俞沁怡的手腕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下意识的瞥了眼自己左手拿着的啤酒。
巧合?
俞沁怡暗犯嘀咕,想了想,又发了一条:实在没有其他身份信息了么?
等了好半天,宋世诚回道:没了,只知道她还挺喜欢听那首《张三的歌》,曾经给我唱过。
倒吸了一口气,俞沁怡的贝齿紧紧咬住了樱唇,明眸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采。
她一度都怀疑宋世诚是不是打听过自己的喜好,故意用这烂俗的套路撩拨自己。
但是,自己爱喝啤酒的习惯,或许还能辗转打听到,可自己喜欢听这首歌的隐私,却没几个人知晓,这家伙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接下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茬了,望着聊天记录好一会,最终轻轻的丢在了桌面上。
但心绪,却变得更加不宁了。
在房间里徘徊着喝完一罐啤酒,她实在受不了这挠人的心情,就拿起手机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你还在山城没有?我去找你,有些话,我们当面说清楚吧!
正当她准备立刻订回山城的机票,宋世诚回复了一个令她错愕难当的结果:我就在你楼上的酒吧。
俞沁怡一阵诧异,随即,几乎都没多想,直接趿拉着拖鞋出了门,再次来到了楼顶的露天餐厅酒吧。
“不好意思,小姐,餐厅和酒吧,刚刚已经被一位客人给包下了。”
门口的侍应致歉道。
俞沁怡正要质询情况,迎面走过来一个壮硕男子,她认得,是宋世诚的贴身保镖,好像叫锤子的。
“让她进来吧。”锤子帮忙解释,然后往里面的方向一抬手:“俞小姐,我们少爷在里面。”
事到如今,俞沁怡知道宋世诚是专程来找自己的,稳了一下精神,款款走到了露天餐厅。
此刻,天台空旷了一大片,只有驻唱台上,歌手还在重复着刚刚的那一首《张三的歌》,而观众,只有那一名坐在吧台高脚椅上的青年。
俞沁怡缓缓靠近,看着正在喝酒的宋世诚,芳容沉寂了一会,轻哼了一声,挤兑道:“宋大少的排场可真大啊,别告诉我,你跑来这里、包下全场,就是专门来听人唱歌的。”
宋世诚捻着酒杯,悠悠哉的轻笑道:“辛辛苦苦赚钱,总得学会任性的玩耍,相比那些为了吃一份灌汤包连夜打飞的去异地的土豪们,我还算收敛了。”
顿了顿,他又道:“要说任性玩耍,你不也是挺擅长的嘛,放着一大堆的正经事不做,跑出来看世界。”
“那可不一样,咱俩的事业一比较,我这是开小差,你是开大差了。”
“但本质上,不都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嘛。”
宋世诚终于扭头看向了她,嘴角扬起和煦的笑意。
俞沁怡对视了几眼,也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算你了。”
然后,她也走去坐上了高脚椅,问酒保要了一瓶啤酒,然后很直爽的问道:“你来这,是专门来找我的吧?”
“没错。”宋世诚也很直爽的承认了:“但不要误会,就是有些话,想当面跟你说说,因为这些话,只怕回了华海再没机会讲了。”
“让我猜一猜。”俞沁怡歪着螓首,作若有所思状:“是关于那一个俞沁怡的事情?”
见宋世诚点头,俞沁怡笑出了声:“我不知道这个人究竟存不存在,甚至我都曾怀疑是你杜撰出来的,不过你看着又不像是演的,所以,我姑且承认这个人的存在……但说实话,你是不是把我代入成她了,因为自从你知道了我的真名之后,对我的态度就不太一样了。”
“我还不至于那么脑抽。”宋世诚喝了口酒水,咂嘴道:“但你们有些地方,确实又挺相似,所以我难免偶尔会有些错觉。”
“那我差不多明白了。”
俞沁怡恍然的轻点头,纤巧白嫩的食指,不轻不重的叩击着酒瓶子,嫣然笑道:“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你想跟我说的话,其实是想跟那个俞沁怡说的,可惜现在再没了机会,憋在心里又难受,索性想拿我当假想对象,一吐为快?”
随即,不等宋世诚回答,她提出了一个很匪夷所思的主意:“那干脆这样,咱俩来演一场对手戏,你把我当成她,有什么话尽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