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忍不住掐了大腿,痛的发出嘶声。
“别愣着了,过来帮忙。”弋妧一人根本搬不动。
二狗回神,别看他小,力气大的出奇,抓着四蹄直接扛起,在前方开路。
“弋妧你怎知会有牛?”二狗前头走着,问道。
“我不知道啊,不是它自己撞树的吗?”
二狗虽没看弋妧,听语气,弋妧好似真的不知道。
好在到家,二狗一点力气也没了,直接躺在地上。
听到动静的老媪出来:“这牛莫不会也是捡的?”
“嗯,真的是捡的,它自己撞树。”弋妧一脸天真,眼里闪过流光。
“哟,可是好东西啊。”老媪忍不住摸了牛,瞧见地上躺着累坏的二狗:“二狗,去那里洗洗会舒服些。”指着水井边的水桶。
二狗休息片刻,起身舀了一勺水直往头上淋,冰凉瞬间清爽,疲惫感也消失一半,又浇了几勺下去,全身湿透,脱了上半身衣裳下来拧干,抖了下晒在杆上。
老媪看着地上的牛,难以下手,倒显得不知所措。
二狗光着膀子,喝了口水:“奶,要不等我爹回来让他帮忙。”
“也好,这事你爹熟。”
二狗爹以前干过屠夫,这动刀的事他熟。
之前二狗娘给的里有些粉,老媪做了野菜饼,吃起来有股清香,二狗意外觉得好吃,吃了三个下肚,看她们第一个还没吃完,还想拿来着,又怕她们没吃饱,便停了手。
烈日下衣服干的快,看二人吃着,二狗穿上衣边说道:“我回去看看我爹回来没。”便跑回家去。
去了两个时辰,篱外听到动静,见二狗带着一个粗壮男人,身上土还没来得及收拾,就被二狗拉来。
“大娘。”二狗爹路上听二狗说了,很是稀奇,难道他家开始走运了?
“二狗他爹来了。”老媪起身,走到一旁的牛边上:“这牛是二狗与我家丫头一同捡的,我也没宰过,便请你来。”
二狗爹还没说,二狗就插话:“这是弋妧捡的!我只是顺手扛下来。”二狗可不敢认,那后山这么多年都没遇到,弋妧一来就碰到了,要不是亲眼看见,说出来没人信。这牛也是弋妧所得的。
弋妧倒是对着小伙子刮目相看,别看傻傻的,事倒挺清。
二狗爹打量着弋妧,暗道这就是他媳妇说的那俏丫头,生的粉雕玉琢。
“这事二狗也与我说了,街坊邻里的,又熟,这忙您不说我也帮着。”
“那真是谢过。”老媪一脸感激。
二狗爹拿出工具,磨了会刀,转头看弋妧好生提醒道:“小丫头,要不回避,我这一刀下去,可不好看呐。”
“没事,我没见过宰牛的。”弋妧双眼盯着牛,满是好奇。
弋妧的样子惹笑了二狗爹:“可别怪我没说。”接着将东西全部准备好。
二狗难得严肃的对弋妧说道:“弋妧,咱不看了,会做梦魇的。”
“你做过噩梦?”
作为一个男人,哪能说害怕。
“那哪能,我这不是怕你嘛。”二狗面上云淡风轻。
“那不就得了,你都没做过,我怎么可能会怕。”弋妧显他挡视线,往一旁挪动。
二狗觉得她只是一时好奇,自己先站一旁,要是害怕了,他还能帮她挡住眼睛。
这边,二狗爹麻利的一刀下去,血没喷出,死了好几个时辰,血早就凝固了,刀起刀落,快速将皮分离出来,去四蹄、去尾、去内脏,再沿着脊椎骨左边由头到尾劈开。
二狗爹还偷偷瞧了眼弋妧,见她脸上居然有兴奋的神情,再一看又没了,许是他看错了,哪个小女孩不害怕,还是第一次,他那傻儿子还捂着眼睛。
全部冲洗干净,放入篮筐中。
这天黑的快,昼夜温差大。
“大娘,我该回去了,瞧着天也黑了。”二狗爹身上土和血混合着,着实狼狈。
“这些你拿着。”老媪给了大块牛腿肉,刚弋妧与她说,她本身也想给来着,但这牛是弋妧的,自己也做不了主意,弋妧到先开口。
“使不得,之前已经拿了只野兔了。”二狗爹推脱,说什么也不肯拿。
弋妧上前:“张叔,你收下吧,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看着眼前唇红齿白的丫头,忍不住语气软了起来,想着家里要是多个丫头就好了。
“这些肉太多了,我和奶奶吃不完,我想请张叔帮我卖,这肉就当是报酬。”
这块肉可值钱了,能沾点猪肉都不容易,别说牛肉了。
二狗爹一口答应,说明日刚好要去镇上,一早来取。
趁天还没黑透,带着二狗急忙回去。
今晚熬了牛骨汤,肉质鲜嫩,弋妧吃的小脸一直鼓鼓的在动,像只可爱的小仓鼠。
老媪则还感叹,没想到一把年纪还能吃到牛肉,对弋妧也不多问。
天蒙蒙亮,二狗爹拉着驴车,脸上满是笑容,对昨晚是吃的相当满意,起床都有活力。
弋妧也起了大早。
“弋妧早!”驴车上传来二狗的声音。
弋妧没想到他会来,摇着手算是打招呼了。
二狗从车上跳下来:“弋妧要不要去镇上,我爹说今儿带我去。”
“好啊。”弋妧笑着没拒绝。
二狗爹把篮筐放车上,告诫道:“到镇上不可乱跑胡闹。”
“二狗他爹,这些刚做的,还热乎着,路上可垫肚子。”老媪用油纸包裹给了二狗爹,又从腰间拿出几个铜板给弋妧。
“丫头这钱拿着,有要买的就别省着。”
弋妧看着这几个铜板被擦的干净,知道老媪拿出了压箱底的钱。
“谢谢奶奶。”
“傻丫头。”老媪抚摸她的头:“好好玩。”
老媪站在屋前,目送渐渐行远的驴车,直到看不见了,缓慢回屋内继续干着活。
驴车在不平稳的泥路上摇摇晃晃,偶尔咯噔一声,轮子过石块的声音。
二狗被因路摇晃小头的弋妧可爱模样给吸引住了,弋妧感受到视线,回头看,二狗马上转向别处,眼神余光却瞧着小人的动作。
弋妧知道他在看她,没理会,拿出饼吃着,微热。
二狗狗腿的递上水壶,弋妧喝了几口。
从林间鸟叫到卖叫声,镇上与村上集市差别大,品类繁多,眼花缭乱。
选了个位置,借了块木板当桌子,把牛肉牛皮摆着。
“二狗,你和丫头在这卖,我有事离开约半个时辰,莫乱跑。”二狗爹反复叮嘱。
“得了!爹,快去吧。”
两个孩子卖肉倒是少见,一瞬间很多人围了上来,但就是没人买。
二狗哪见过这么多人围着,身子壮胆子小,声音有些抖:“买肉吗?”
有个大娘瞧他样,不禁逗他:“这肉多少钱呐?”
“一两五文。”二狗想着他爹和他说的价。
那大娘一听,对肉这看看那看看,套二狗的话:“我瞧着,不是很新鲜呐,不是今儿杀的吧。”
“昨晚杀的。”二狗老老实实说着。
“嘿!那还卖这么贵,前头那新鲜的才四文一两。”大娘一脸嫌贵,手比划着。
二狗老实巴交的不知怎么回好,他对价也不了解,他爹说啥是啥,二狗犹豫要不要自己把价格降降,毕竟是昨日的肉。
大娘看二狗纠结,加把火:“本就贵了,我心善瞧你们兄妹二人可怜,便宜些,我买多点。”
“这……”二狗还在思想斗争。
清脆的声音响起:“奶奶要不五文一两买了,也算可怜我们,心疼我们,多买些我们也好早回去,家里娘亲病的重没人照顾,奶年纪也大了,家里还有个未断奶的妹妹,这是爹辛辛苦苦打猎来的,全家都靠这个了。”
二狗转后方看弋妧,其他人看不见他惊讶的表情,弋妧看见,抬起手,在众人看是给二狗擦泪,实则让二狗瞪圆的大眼闭上,别露馅了,略带伤心道:“哥哥别难过,这奶奶是个好人。”
大娘僵在那,她不过嘴贱讨个价,也没说要买。
本在看戏的众人,开始谴责这大娘,还有人道前头那肉其实是六文一两,只是看是孩子好欺负。
弋妧冷眼看着这些人,刚刚在一旁看戏没出声,现在又站在道德的角度上谴责别人。
大娘受不住这么多人说她,硬着头皮买了十两重的肉,提着肉逃离了这里。
其他人也象征性的买了些,但对也只是九牛一毛,还有很多肉。
摊前人陆陆续续走光了。
“弋妧多亏了你。”二狗后怕,差点被人骗了。
“买卖是双方的事,既然明码标价,自愿买卖与否。”当然还有不过分标价,扰乱市场,后面的弋妧没说,说了他也听不懂。
二狗似懂非懂的点头,弋妧懂的好多。
二狗爹急忙跑来,看来事办妥了。
“看样子肉卖了些。”二狗爹看轻了些。
“嗯,多亏了弋妧,钱都给弋妧了。”二狗点头道。
“丫头倒挺厉害。”二狗爹讶然。
二狗爹将肉又放回篮筐内。
“爹,不卖了吗?”
“爹找了人家,剩下的给他送去,你们二人快上车。”二狗爹把篮筐放上车,见二人坐好,驾着驴。
停在一酒楼后门,有人早早在那等了。
“怎才来?”那人皱着眉。
“对不住,对不住。”二狗爹一直道歉。
“打住,瞧一眼先,我丑话在前,成色不好,可不收,怎么也不能砸了自家招牌不是。”那人不听二狗爹多说,打断话,指明要看肉。
二狗爹嘴里说着是,将肉抬下来。
那人凑上去,翻了几下,缓缓点头道:“东西倒是不错,抬进去吧。”
“嗳!”二狗爹拎着篮筐跟人进去了。
出来时,一手提着空篮筐,一手握着银子。
“丫头给,这里四两银子。”二狗爹一出来,递给弋妧银子。
弋妧大致数了下,一共五两银子,在村里能吃许久了,但镇上也就没几天,杯水车薪。
二狗爹驾着车出巷子,想到便问:“丫头可有要买的?况且来镇上一趟不易。”
“我想买些衣服。”弋妧衣服都是偏大,行动起来不方便。
“行嘞!”二狗爹调了头。
到了布庄,二狗爹对这些不懂,在门口等着,让二狗陪同,顺带说了布的价,当心他们买贵了。
弋妧前脚刚进,店伙计出来招呼,却不想是两个孩子,当他们是来玩的,好声道:“去去,这地儿可不是玩的地儿。”
“我来买衣服。”弋妧抬起头,告诉她。
伙计才认真看清弋妧,那水灵的模样,乡下人可养不出,怕不是哪位姑娘偷偷跑出来,别看她衣裳布料不咋地,他可知道有钱人家会玩,花样多。
伙计飞快转着眼珠,随后谄媚道:“呦,这位姑娘想要怎样式的?”
“简单布料好。”麻布穿上身,对她幼嫩的皮肤刮着疼,天气也越来越热,麻布太厚了。
“好嘞。”拿出一匹布,介绍道:“这布颜色好看,摸起来也舒服,今儿刚到的货。”
这颜色粉的,粉的太过艳俗。
“这颜色好看,村有个丫头穿这身,羡慕很多人来着。”二狗想来是女孩子喜欢的颜色,不过弋妧穿什么都好看。
弋妧没理会二狗,绕过那匹布,去挑起来,看完所有决定了两匹布。
“就这两匹。”弋妧指着那两匹。
“好嘞,两匹两钱。”拿着两匹到柜台。
“我要成衣。”弋妧不会做衣服,老媪年纪大了,这活也没法办。
“可以帮您做,就是需要额外加一钱,再等五天后来拿。”伙计笑的更开了,来这的很少定做成衣,都是买一匹就走的。
弋妧犹豫,钱倒是没事,只是还要来一趟着实麻烦。
一旁二狗一听要一钱,他娘帮别人做都挣不到一钱,看弋妧也嫌贵,忙开口:“弋妧,我娘手艺虽不是顶好,但做做这些还是能看的,不如我娘帮你做吧。”
这倒是解决了弋妧的顾虑,点头同意,转向伙计:“就这两匹给我就好。”
伙计觉得被两个娃娃戏弄,根本就是没钱的主儿,怪自己眼岔,语气差了许多:“一共两钱。”
伙计看弋妧给的爽快,不悦的心情稍稍好些。
回去的路上,弋妧买些调味品,其他目前不需要,五两银子还剩四两七钱左右。
三人如同早晨般晃晃悠悠的回去,二狗爹哼着不知名的山歌,二狗被晃的呼呼大睡。
弋妧望着夕阳,夕阳下炊烟袅袅,心里莫名的舒服。
“到喽!”二狗爹停在篱前吆喝道。
“奶奶我回来了!”弋妧甜甜的喊道。
“丫头回来啦,正做好饭。”老媪听闻出屋,拿布擦拭手上的污渍,看二狗睡得迷迷糊糊,笑道:“要不都在这吃了吧。”
“不了,这时辰家中怕是早已做好等着了。”二狗爹推辞,把车上的篮筐拿下还有两匹布。
“大叔这个给你。”弋妧小手展开,躺着一钱银子。
“这我可收不了。”二狗爹伸头一看,忙拒绝,一钱银子对他来说可是大钱,如果是为今天的事,那可不值。
“这是让大婶帮我做衣服的钱。”弋妧知道他不会收。
“做衣裳?那也不能一钱银子。”二狗爹看那两匹布,也要不到一钱。
“爹,今儿那布庄的伙计说做衣裳要一钱。”二狗揉着眼睛回答。
“胡来,哪要一钱,还好你们没做成衣。”二狗爹皱眉道。
“我这一钱是感谢大叔今天的帮忙,还有大婶帮我和奶奶做几件衣服。”
“可这也多了。”二狗爹看着手中的一钱银子,不是自己的拿着手里发烫。
“那就劳烦大叔帮我做一张小床吧,不够的话我另外给。”弋妧那简易的小床,睡上面不敢大动,一般村里家具有些都是自己打的。
“不用,一钱足够了,顺道我帮你再打个桌椅。”二狗爹算清钱,把一钱银子安心放入怀中。
走的时候还道:“还要去镇上卖肉就找我!”
“好。”弋妧点头道。
也就一些调料了,老媪拿进屋内。
“这是剩下的钱。”弋妧将钱袋放老媪怀里。
“怎没买些自己喜欢的?”老媪看钱都没怎么动,还有很多呢。
“没有要买的。”
“这是丫头的钱,先放好。”老媪念叨着,直接将钱藏好,那地方一般人想不到,边藏边说道:“要是要用了,自个拿便是。”
今晚还是牛肉,昨儿剩下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