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妧却并未对此生气,依旧勾着嘴角:“什么叫本该是聂瑶的?聂家的一切都是抢弋然的。不过,你提醒我了,到时候聂瑶与聂明远死了,我会好心送他们回北县,事先说明,是不是全尸不敢保证。”
“你!”柳姨娘瞬间面色青灰,眼异常凸出,身子骨瘦如柴,回到死亡前的样貌。
“你应当感谢我,魂归故里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的。”突然弋妧一拍手,呀了一声:“我忘了,你可能再也看不见他们了。”
柳姨娘怒火中烧,也不管了直往弋妧去,弋妧坐窗边的桌上身一转,脚出了窗外,然后一跃而下,紧接着飞出了院子。侧院太小,稍有动静就会引来其他人,那样一来她就无法展开行动了。
柳姨娘见她出去,也紧随其后飘了出去。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必须弄死她,这样才能保护好她的子女。虽然聂明远与聂瑶抛弃了她,可二人皆是她身上的一块肉,二人可以抛弃,但她抛弃不了他们,而且她也知道,这些年聂瑶如何照顾她,要不是聂忠阳教唆二人,哪会抛弃她!
弋妧见一块空地,夜黑风高除了几声鸣叫再无声,寂静得令人心悸。她捡起一支树枝将发盘好后。随后,抽出腰间的红绳,优雅地往地上一甩,发出悦耳清脆一声,等待着柳姨娘的到来。
柳姨娘见弋妧屹立在那里,感到自己被赤裸裸地侮辱!她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而弋妧手中的红鞭闪耀着金光,瞬间击中柳姨娘的脸颊。柳姨娘捂着脸惨叫,脸上弥漫着灰烟和火星,她用力按压,脸上恢复了原状。
柳姨娘的幻化出一道无形的魂体,迅速绕着弋妧转动,伺机下手。
弋妧一袭红衣,手握着红鞭,抬手打了个慵懒的哈欠,自言道:“我都困了。”说罢,她挥起红鞭,像是驯服一只不听话的猛兽般,不断鞭打柳姨娘,直到柳姨娘被最后一鞭打倒在地,魂体已经接近透明,再一鞭下去,恐怕她的魂魄就会彻底消散。
柳姨娘妄想逃,弋妧不给她这个机会,最后一鞭直打她要害。柳姨娘连声也未能发出,魂飞魄散。
弋妧喃喃道:“要赶紧睡觉,打乱我的作息!”她嘶的一声,发现自己是赤脚出来的,暗骂一声。倏然,她听到有人来的声音,飞落在树枝上,欲看何人。
“下来吧,鞋也不穿,到时候肚子疼了就知道难受了。”一点动静白绪云就醒了,再加上有防备,那穴点的根本无效。刚开始还以为弋妧梦行症,后一阵冷风从他身边而过,便都知道。既然她不说,他也就当不知。
弋妧见他来了,一惊,暗叹睡穴对他作用不大,遂至飞下树,方要落地,白绪云张开手接住了她,她头上摇摇欲坠的树枝刹那间掉落,千丝飘荡,临空而降的模样,美的像个妖精,生生退去了世间繁华。
他眸中映着她的谲滟,泛着柔情。他单膝跪下,让她坐在他腿上,他拿出鞋为她穿上,似虔诚的信徒,来迎他唯一的信仰。
随后白绪云用带来的薄毯包裹她半身。
弋妧看他细心着想,连毯都带来,她没说他也不问,心尖如暖流缓过,荡起一丝波澜。然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长兄,我饿了。”动的多了,饿的快,又困又饿。有些馋他做的鱼。
“真拿你没办法。”他还能如何,当然要喂饱他的小狐狸!
白绪云与弋妧进了县令府内厨房,一进去里面可谓要什么有什么,于县令表面上陪着他们吃些粗茶淡饭,然后回府补吃大鱼大肉!
他先让她坐在一处干净且吸不到油烟的地方,再点了油灯。随后刀起刀落快速解决了一只还在睡梦中的鸡,去毛剁块行云流水,好似做了无数遍。本想眯一小会的弋妧,不由被吸引,火光映着他面容,生的一副极好的皮囊,五官精细的每一寸恰到好处。宽肩长腿坐在不足一尺的小板凳上有些委屈他。
香味飘来,不禁让她咽了咽口水,肚子饿的更快了,迫不及待的想品尝锅中美味。
白绪云将锅盖打开,白烟忽而争相涌出,他一手拿着铲子最后的工序——大火收汁,他先夹了一小块放在刚洗好的盘碟上,遂递给弋妧。
“你尝尝味道。”
弋妧拿起筷子,吹了好几下,确定凉下来了,才入嘴中,咸淡刚好,酸中带点微辣,外皮微焦香,内里软嫩多汁,一口混着浓郁醋味,胃口大开。这是她喜欢的味道,她喜酸味重些。要说这醋烧鸡还是在这里第一次吃到。
她这块吃完,白绪云已经将剩下的装盘了,酱汁覆盖着每块鸡肉上,就连里面的蒜粒也是一抿软糯,就是她不爱吃蒜,姜,葱!
白绪云无声贴心的将蒜粒一颗颗夹出,怕她挑的麻烦!他的每一个步骤接着下一个异常熟练,好似他知道她所有喜好。
他又站了起来,将放温的茶水放置简易搭的桌板上:“吃多了,多少有些腻,这刚好温能喝。”
弋妧刚还想着喝水,他早已准备好了。
“长兄也吃,我一个人吃不完!”毕竟是一整只鸡!她吃完一块忍不住赞叹:“这醋烧鸡做的恰到好处,长兄何时学的?”
“也不是学的,之前有人不小心打翻了醋进锅中,才发现这味道不错。”白绪云拿起筷子也吃了一块,像想到什么,不由的笑了笑。
弋妧看他神情暗暗思忖:怕不是他喜欢之人。
基本是都是白绪云吃的,弋妧吃了三分之一就饱了,还喝了一大杯水。要说二人在厨房动静如此响,也应该有人来,这都一个时辰了,也未见人影。
“还需陪你吗?”白绪云将弋妧送回院中问道。
弋妧吃饱喝足,打着哈欠摇头:“不用了,倒是打扰长兄一夜未眠。”
“都是应做的,我便回去了。”
弋妧点头,头也不回的摆手,遂至脱鞋上床先睡再说,至于梳洗等她醒吧!
天渐明,鸡叫声起。未吵醒弋妧,直到午时才懒懒起身,或太过安静,让她起来缓了许久回神。
春苓早早就烧好热水,等弋妧起床。这会,她见弋妧起,去拿了备好的用品以及吃食,总要先垫吧再洗,不然会晕过去。
半个时辰后,春苓将门窗皆打开透气,淡淡花露味四溢出。
昨日见了柳姨娘萌生出回去看看,来几日了。
聂宅斜挂着,半掉不掉的挂着,大门敞开,从外能见里面杂乱杂草丛生,地下不少碎布、零散碎瓷器,踩碎的首饰等能想到那是人逃的多慌乱,能拿上的值钱皆被带走,唯有最值钱的宅子随意抛弃。
本该菡萏香荷飐风的塘,现满池绿萍浮汤,枯茎垂水中,无不暗示着前有人拥鲜亮,后去人散而终。
路过主院,飘来股腐臭,弋妧轻笑一声,除了柳姨娘还能有谁,到最后连个收尸的没有。
弋妧见自己院子关的紧闭,像还有人住在里面般,站外还能看见那高大的流苏,绿绿葱葱。她不知张姨娘如何维护,整个宅子就这出干净整洁些许格格不入。
春苓劈开了门上的锁链,将门推开。
门缓缓打开,好似这三年就如她走的那日一般没变,阳光璀璨,碎金光芒透过虬枝,在摇椅上落下斑驳树影,躺椅上不少逃离母亲庇护的紫色果实,地上亦散落一片紫若薄锦。
往里走,门缓缓打开,光束随她开照着尘埃无处躲藏,虚空中飞扬着。
室内薄薄一层灰覆盖,木制淡淡味道填满了整个屋子,春苓快速将窗打开,用鸡毛掸子大致打扫。
内屋梳桌上首饰都还在,他们以为这院已空,都被她带走了,所以让张姨娘随意处置,张姨娘在时还有定时打扫,她走后便封锁院落。
“小姐,你看这。”春苓打扫到床旁角落,鸡毛掸刚开始勾到一下没在意,而后几次都被有阻碍感,她用手拨动,弹出一小块木头,便唤弋妧。
因位置是能侧身站一人,春苓退了出去,弋妧上前看着平坦一小块似挂钩的木块,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与这块木墙融为一体。她轻轻掰动还无反应,这高度似怀疑挂衣服用,可如此难找以及难扣,只有这小小一节如何用!
她试着旋转,上下左右前后掰皆无反应,暗道难道真是普通挂钩,是她们想多了?
她边想边退出站在床前看着,一边是墙窗一边是床,窗?
“妧妧,躲在这里!娘可找到你了!”声温柔带笑意,一身柔色长裙,绣着杏色淡雅紧簇流苏,在月蓝色裙上同柔色的丝绸腰间盈盈一系,勾勒完美曲线,眉眼间弋妧似她八分,还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略施粉黛,发皆盘起妇人模样,几络珠钗简单却不失雍容。
躲在床与墙中间的三岁聂妧见被发现了,直呵呵的笑:“娘!”
“每次躲就躲这,找不到都难。”弋然轻柔的拂聂妧脸颊边碎发。
“娘今日教你些有趣的。”
聂妧一听不背书眼都亮了,抬着头期待着看着弋然。
这时司琴拿着大盒子进来,随后亮堂的屋内,被司琴拉上了竹帘,漆黑一片,待适应才看清人影。弋然抱着聂妧放她在椅子上,随后弋然打开了盒,这边司琴点了蜡烛放在桌一侧,瞬间光都聚集在那一侧。
弋然拿出盒中之物,聂妧看着很是疑惑,奶声奶气道:“娘你拿着好像窗户!”
厚重木质,中间花纹镂空,由纸贴合着,看着就像窗户上一块。
弋然笑着将它立在蜡烛前,光透过它,司琴这时抬起蜡烛过头顶,地上原本杂乱光影渐渐呈现花鸟影,这时弋然来回扳动一侧,地上的花影微颤动,鸟扑动翅膀,活灵活现。
聂妧看着这一幕满心欢喜,爬下椅子蹲在地上用手去触摸,好似摸到又没摸到,咯咯直笑。
此时弋然看着玩的开心的聂妧,柔声道:“妧妧,这可不单单只是好玩,它也能做很多事。”
“很多事?”聂妧晃着小脑袋。
突然记忆戛然而止,这回忆是聂妧的,很模糊,模糊到原来的聂妧也遗忘了吧。弋妧能想起恐怕和这有关。
她走到窗边,拉开半窗,乍一看与普通没什么区别,她用手摸着窗框侧缝有颗圆滑似的珠子,随着她滚动,轻微啪嗒一声。
“春苓去点根蜡来。”
春苓欸了声,转身去找蜡。没一会寻了蜡烛,用火折子点了火。
弋妧将蜡烛放在木块上,刚好夹住,将竹帘放下,光透过半窗呈现在地面上,在花几角上也被照到一点,将其挪开,是围棋图,黑白子盘落在地面分明。
春苓看着这一步步很是震惊,她不懂围棋如何下,只能默不作声在侧。
这围棋看似白子要赢了,可黑子能一颗逆转局面,而这一颗就是花几的一脚位置!
弋妧又将花几搬回原位,一时没了头绪,上面放着一盆简单不过的花,只是此时未有人顾它,枯黄的快成了土壤的肥料。她拿起看也未发现,春苓也看出她像找什么,便也观察起来,而后指着一脚道:“小姐,这个花几角上有一小颗凸出的东西。”那角是靠在椅子与墙一侧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弋妧将它旋转出来,那蜡烛灯光照在上面折射到蜡烛那面墙上,一个小点而后消失,原是蜡烛越少越下面光影也在变化,但弋妧是看清了那位置,用手一按,床慢慢向前挪动,出现向下的楼梯,里面阴风阵阵,看不清里面。
“去拿灯来。”弋妧道。
“是。”刚刚那根蜡烛已经一半没了,春苓去多拿了几根备着。
春苓见弋妧直接下去,提议道:“小姐,我先下去探探,也好有对策。”
“应是没什么,我娘做的密道终不会害我。”弋妧拿过春苓手中的蜡烛灯台,缓缓走下去。
约二十几节楼梯,下面很大,大到可以容纳百人。里面许多半人高的箱子,弋妧打开一箱,太久未开有些沉重,春苓上前帮忙,耀眼的金光差点闪瞎二人,皆是金银珠宝,上面还有一封信,写着是给聂妧的。
弋妧没拆开看,又与春苓开了旁边一箱,里面叠放着衣服,大小皆有,款式各异。
剩下的是一箱书,一箱她幼时的玩具以及没见过的,一箱各式鞋……很多很多都是弋妧意想不到的。弋妧这时才开信,里面的字清秀柔和如同它的主人,字字清雅却爱聂妧的声震耳欲聋,这些都是弋然亲手做的或是亲自设计的,从聂妧小到大都为她准备,她深知自己不能陪伴她久远,做了许多,让司琴给她。书一半是她写的,写的不似这个朝代的内容,很新奇。一半是她认为聂妧该学该看的。她说女子不该被定义,一生充满着多种选择,可追寻心中的想法和追求。她准备这些就是为聂妧,就算失败还能有后盾,知识钱财皆有。
还有最后一句聂妧不是聂忠阳的孩子,那时他救了她,她也亏欠他,便断送且困住了自己一生。
弋妧看完所有,也没写她的亲生父亲是谁?不过知道又如何?怕那人也不知自己还有个女儿,人如何?何苦来!她是她,一个完完全全的个体。
她还好没将宅子卖了,地契一直都在自己手里。这些也搬不走,她拿了一些书,其他都没拿,宅子只要在她手里,这些便没人能发现。也难怪弋然只住在这院中,也不搬到主院。
她与春苓捧着书出了密室,关上了床门,窗与木块恢复之前,屋内又变回原样。
宅子混乱一片,现让人来整理也没人,只得等过几时日再说,便把宅子大门锁上,二人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