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历1877年三月二十日,阿拉伯海上。
海浪正在拍打着海上的这支舰队,这支有四艘铁甲舰,六艘铁肋木壳巡洋舰,十二艘木壳木质巡洋舰,和三十多艘运输船共同组成的庞大舰队。
超过二十万吨吨位的舰队在大洋上依旧像玩具一样脆弱和渺小。
工业的力量能够让人类杀死世界上最凶猛的动物,但是当大自然发威的时候,六七千吨级的巨舰也就是一个小玩具,海浪随时能够将它们送进海底。
只是有着丰富航海经验的欧洲人才不会犯那低级的错误。把一支价值无可估量的舰队送入巨浪和狂风的舞台。
舰队从欧洲出发,穿过地中海,穿过苏伊士运河,这支能够横扫亚洲海岸的舰队安全的走过了自己一半的航程。
舰队上飘扬着蓝白红醒目的三色旗!
……
‘你从前在湘,湖南的事自然知道。省兵空虚,马如龙只是寻常将才,王文韶又非历练之帅。如今湖湘军务都有赖于刘蓉。你到了湖南,须好好练兵。一应军需粮饷,朝廷不会短于你的。‘说话的慈禧西太后。
曾国荃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练兵,能打仗的兵不是想练就练的成的。尤其是现在的军务操的都是火器。但稍停一下,曾国荃还是说:‘湖南的事,臣晓得些。‘
‘哎,就怕没有时间啊……‘慈安太后轻易不在政务上发言,可能是心神太多的不牵在朝政上吧,说话有些太直太随意。脱出口了才猛的意识到不恰当。
曾国荃脑门上的血管跳了一跳,也是无语了。
‘你跪安吧。明天再递牌子。‘慈禧太后嘴角抽了抽,立刻对曾国荃道。
曾国荃叩头跪安,托着帽子起身,一步步后退,直退到门帘边。才转身出门。
走出养心殿,来到乾清门时,曾国荃只见丹墀上下和两旁回廊里早已聚集着上百名大小官员、太监,他们全都以惊异的目光远远地望着他,悄悄地交头接耳,直到他走出景运门。
第二天又是巳正时。曾国荃走进养心殿东暖阁。两宫皇太后、皇上再次召见,问了问他的家庭、亲故。第四天,由僧格林沁之子袭亲王伯彦讷拉祜带领,在养心殿东暖阁第三次接受召见。慈禧太后询问曾国荃这些年来有哪些好的带兵将领闲赋在家的,又谈起眼下西法练兵的事。要他实心实意去办。
三次召见完毕,曾国荃感慨良多。小皇帝自始至终冲默不语,未出一字纶音。虽说年纪小,有母后作主,也可以不讲话,但到底当了三年的皇帝了,几句套话都说不上。
曾国荃记起大哥曾国藩说的一些话。曾国藩早年在翰苑供职,老辈翰林闲的蛋疼。议古论今都是必须得。而这些老翰林最喜欢谈起的就是满清的圣祖爷康熙帝,人人崇拜不已。八岁登基,十二岁就亲自裁决政事。十六岁除鳌拜,二十岁定削藩大计。正是因为有着这样一个雄才大略的皇上,才有清朝二百多年的国运。
曾国藩对于同治帝的继位,抱的就是再出一个康熙帝的期望。只不过曾国藩进京觐见皇帝的时候,这个巨大的期望被同治帝亲手打破了。
而如今国家多难,人心涣散。正需要一个能用强力扭转乾坤的帝王。只是现在看来,年仅八岁的光绪帝跟同治帝一样。也不是那号人物。或是说,这大清朝还能不能撑到光绪帝长到康熙帝初露锋芒的那个年龄。都说不准!
楚军在福州战场的全面溃败,打击的不只一个左宗棠。曾国荃也是其中一个!
曾国荃头顶钦差头衔,身份也补了东阁大学士的位置,既已到京师,官面上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那私人的俗事就接着该办了。贤良寺案桌上的请帖已经堆了一尺多高,但他不去。除了六王、七王、宝鋆、沈桂芬等一班老朋友,再到文祥府上拜一拜,然后他换了布衣小帽,偷偷地来到曾家的大恩人,曾国藩的恩师权相穆彰阿旧宅。
二十年了。当初的一代权相,军机处里做了二十多年的穆彰阿,已经病逝整整二十年了。穆彰阿自咸丰帝登基不久罢相后,一直生病蜗居,直到咸丰六年去世。到现在时,昔日相府煊赫一时的声势早已荡然无存。穆氏的儿子虽多,却也无一个成器,空荡荡的宅院里冷冷清清,杂草丛生。
曾国荃事实上对穆彰阿也没啥牵挂的。只是曾国藩与穆彰阿是怎么扯都扯不断的联系。曾国荃带着厚礼,在宅子里见了穆彰阿的几个儿子,这些破落户一见是曾家的人,无不是百感交集、涕泪滂沱。
他们很感激曾国荃这个时候了还能记得他们家,而曾国荃内心里也有股惺惺感升起。当初曾国藩病逝,曾国荃早已经回到湘阴的老家避居,那几年曾家何尝不是声势顿落。繁华已矣,人去楼空,心中万缕怅意。
出了穆府,曾国荃又去了塔齐布家。
这位湘军早期的悍将,曾国藩引为臂膀,最是得力的爪牙,咸丰五年的时候就病死在军中了。塔齐布兄弟三人,老三先他死于咸丰四年,次弟又在同治九年的八月病逝。其人无子,只存四女,从族中过继的侄子继承的塔齐布死后留下的三等轻车都尉爵位,可惜也是个没本事的。
夫人已经年近六十,听说曾国荃亲自登门拜访,拄着拐杖,颤巍巍地亲到大门迎接,身后跟着继子和寥寥几个家人。曾国荃一见,心里甚是凄怆。
朝廷实在是有些薄恩!
塔齐布是平定太平天国之中第一个出头的满员,跟多隆阿一样,功劳那都是实打实的。如果能一直活到现在,多隆阿在他跟前都是晚辈,曾国荃当然也是一样。可现在呢?可除了配入昭忠祠,给了一个三等轻车都尉的名头,还有什么照顾?
留下一万两银票,曾国荃饭都没吃就走了。第二天一大早,更带着人早早的出了北京城。
……
广东遂溪,湛江口。
军政府统治广东以后在广东沿海开了好多个港口,湛江口就是其中之一。
轴橹相连,高桅大船在水面上络绎不绝,往来相错,其间还夹杂着用船桨和撑杆驱动的渡船在大船缝隙中奔忙兜售着瓜果等物品。
从码头往内陆去,田垄密布,无数农民已经开始给早稻忙着插秧了。
就在码头边的一个小茶馆里,正有人用粤语诵读着文章,不过不是圣人之学,而是手里拿着一份不知道什么日期的大公报在读着。周边还聚着不少过往的旅人。
“卅五年以来,中外臣工,讲求时务,多主变法自强。迩者诏书数下,如开特科,裁冗兵,改武科制度,立西学学堂,皆经再三审定,筹之至熟,甫议施行。惟是风气尚未大开,论说莫衷一是,或托于老成忧国,以为旧章必应墨守,新法必当摈除,众喙哓哓,空言无补。
试问今日时局如此,国势如此,若仍以不练之兵,有限之饷,士无实学,工无良师,强弱相形,贫富悬绝,岂真能制梃以挞坚甲利兵乎?
…………嗣后中外大小诸臣,自王公以及士庶,各宜努力向上,发愤为雄,以圣贤义理之学,植其根本,又须博采西学之切于时务者,实力讲求,以救空疏迂谬之弊……
京师大学堂为各行省之倡,尤应首先举办,着军机大臣、总理各国事务王大臣会同妥速议奏,所有翰林院编检、各部院司员、大门侍卫、候补候选道府州县以下官、大员子弟、八旗世职、各省武职后裔,其愿入学堂者,均准其入学肄业,以期人材辈出,共济时艰,不得敷衍因循,循私援引,致负朝廷谆谆告诫之至意……”
赫然是大半个月前,福建之战都还没开打的时候,刘暹在广州及军政府辖下各府举行科举考试时,北京的满清朝廷颁布的《维新是诏》,以求提升朝廷方面支持者的信心。
“唉,看这北边的朝廷也学洋人了。”
“这是给逼的呀!洋人灭不了大清朝,秦王可能灭得!”
很直接,很明了的一个对比,却也让老百姓们对西学更多了一份认同。刘暹开科举,考的就有部分西学,在社会上推行汉语拼音和阿拉伯数字,等等作为已经让他头上带上了西学的帽子。不过还好,刘暹依旧保持了科举,依旧给读书人一条登官的路。
连同华元在市场上慢慢的推展,那纸币上印的可有阿拉伯数字,晚清士林正在产生着剧烈的震荡。
刘暹只看一个大方向,大方向正确就可以了。只需太多的细节,他又不是文教部的小官僚,眼睛啥都要盯着。刘暹只要手中握着一支能够横扫天下的军队,民间那些文人秀才蹦跳的再欢,有个屁用!
满清决心变法维新,颁布《定国是诏》,并不是多高明的一步棋。他们这样做虽然是真正认识到了西学的必要,并且还含着一部分向洋人求援而故做出的表现,但满清在示好洋人的同时也丢掉了他们在中国传统文人心中的地位。
新秦跟满清,半斤对八两!tmd,一对王八蛋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