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羡离开,原地便只剩下裴漓之和镜妖。
在半柱香时间内,这氛围还是足够安静的。
镜妖也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即便现在它也未必有生路。
林羡不在,镜妖的压力少了些。
它又将主意打到了裴漓之身上。
“裴漓之,”镜妖像是终于找到了能让他动心的条件般开口,“你想不想看到自己师尊动情的模样?”
裴漓之看都不看它一眼。
然而不看,却不代表不听。
镜妖笑了起来,它虽然出不来,但声音却丝毫没有被隔绝,“裴道长,你心里清楚,这若是动情了,要么就要到手,要么就放下,不然折磨的也是你自己。”
镜妖说:“你问问你自己,这份情放得下吗?”
裴漓之冷着脸。
镜妖现在看不透他的想法,但这并不代表它刚才看到的都是虚假。
“你想不想知道你在你师尊心里是什么模样?”镜妖不遗余力地诱惑着这个在它看来还算青涩的剑修,“你可知道,在你师尊年少时候,都做过些什么梦吗?”
这句话的指向太过于明显,裴漓之看了镜妖一眼。
这一眼,就像是给了镜妖鼓励一般,它牟足了劲儿,又道:“你其实心里也门儿清,你师尊修的是逍遥道并非是无情道,若是动情了又不会如何,你就真的不想一试吗?”
林羡修的道,确实没说不能动情。
反而,修逍遥道的修士,都讲究随心所欲。
有人甚至几十年内换了好几个道侣。
无情道在自身修养方面更严苛些,但对于逍遥道来说,谈情说爱也是风月逍遥的一种。
只要林羡动心,又何愁得不了手。
裴漓之这回再看镜妖,就不是单纯地看着它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
镜妖一笑:“裴道长,你那师尊虽然聪慧过人,但在情爱方面,确实也比常人迟钝,你若是不说,她兴许这辈子都察觉不到,你若是主动说了,你们这师徒之情也难以维系,最好的办法,难道不是让她主动生出对你的情愫吗?”
镜妖这话说完,又笑着道:“我有办法让她对你动情。”
裴漓之没有表态。
但是他的每一个眼神都无疑是在鼓励镜妖继续说下去。
镜妖说:“你只要让她在这个镜子里多留上一个时辰,就够了,我有办法。”
若只是情窦初开,又无以舒缓心中的爱意,做出什么冲动行径都可以理解。
师徒恋在修真界又不是稀罕事,甚至差上几百上千岁的也有,裴漓之不敢,无非是怕林羡与他之间,连师徒都没得做。
他不敢,因为知道自己都做过些什么,他怎么敢对林羡倾诉自己的情意?
林羡倘若有一天知道了这些事,这又该如何是好?
镜妖如今虽然看不透裴漓之的情绪,但它身为镜妖,察言观色的本领却一直不小,它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裴漓之心中有各种顾忌?
它道:“我又不会对你师尊做什么,只不过是让她看见,假如对自己的徒弟动了情会如何罢了。”
裴漓之眸色渐沉,他终于开口:“说够了吗?”
镜妖一顿,而后便看见跟前的剑修冷着一张脸道:“说够了就闭嘴,不管我有什么想法,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想活命就给我把嘴给闭紧了。”
裴漓之这句话算得上是赤裸裸的威胁。
“……”镜妖没能想到他这样油盐不进。
刚才那个是赝品,他嫌弃也就罢了。
如今它说,要让他得到真的,这个剑修竟然还是这种态度?
如若不是镜妖当真窥探过他的心,就要被这个态度给骗了。
这个人怎么可能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飘飘,他心底藏着不知怎么样一匹狼呢?
镜妖似乎不信裴漓之的不为所动,它还想再说些什么,脸色却突然骤变。
它感受到了这一方的动荡。
这里是镜妖的身体里面,它的本体就在裴漓之眼前,若它出了什么事,这个镜中世界维系不下去,但它还好好在这里,这个镜中世界却发生了这样的变动。
镜妖想不通。
但是它再想不通,也在下一刻不得不想通了。
被刻画在镜妖身体里面的换命术,不知被林羡用了什么办法,破了。
镜妖知晓发生在自己身体里面的所有变化,也能在看到林羡究竟都做了什么——原本是这样。
但林羡走之前不仅禁锢了镜妖的自由,甚至还光明正大地将自己的踪迹抹了痕,镜妖想找到她可没那么容易,因此这会儿也不知道林羡到底做了什么。
林羡啊,她毕竟有了前车之鉴。
她找不到换命的两个人是谁,但如今被困在镜中的人,无疑都是献祭品。
换命术的施术之处就在这里。
她刚刚去找这个符文了。
找到后也确实费了些功夫,破坏掉了符文,那些人也成功摆脱了祭品的身份,然而想要出去,还有最后一个步骤。
林羡又回来了。
看到那道白色身影的那一刻,镜妖甚至都忍不住瞳孔微微一缩,它根本不知道林羡是怎么做到对它这里了如指掌的,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如何破坏了换命的阵法的。
林羡也没说什么,对上镜妖的目光,似乎微微笑了一下,而后道:“你还以为在你的地盘上,我奈何不了你吗?”
话里全然是随意和淡然。
镜妖:“……”
有那么一瞬间,它甚至清晰地意识到,跟前的修士,在嘲笑它。
换命术被破坏了,原本被禁锢在镜中世界的冤魂也得到了自由,但却不能离开这里。
除非镜妖愿意放他们出去。
在林羡笑之前,镜妖确实也是这么以为的,这里是它的地盘。
但林羡露出了这么一个笑,它就不那么敢确定了。
这种强者的压迫感和未知感就这样压在镜妖身上,让它陡然生出了一种,它的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的错觉。
方才还在想怎么算计林羡的镜妖,此时陷入了自顾不暇的境地,更别提去管裴漓之的想法,又或者是林羡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