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听出声音主人的那一刻,林羡就下意识提起剑,只不过落川剑在此时此刻发挥出来的力量不及全盛时的一半,因此被她身后伸出的那只手轻而易举挡住了。
“师尊,是我。”裴漓之下意识伸手搂住了要往后倒的林羡,将她扶稳。
“裴漓之,你怎么会在这里?”林羡反应过来, 抓着裴漓之的衣襟问道。
她不是怀疑这个不是她的徒弟,但她派了裴漓之守着那座城,眼下这个皇宫有阴煞和杀阵,那座城里的情况显然不会比这里好太多。
裴漓之是她安排去守城的人。
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林羡认为,裴漓之应该明白她的意思才对。
“师尊放心,”裴漓之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弟子安排好了,师弟他们不会有事的。”
这道声音同时也响彻在林羡头顶。
她印象中应该许久没有与裴漓之这么凑近过了, 自从裴漓之下山历练几十年,回来就已经是大乘境的强者,林羡那时候已经没有心思去指指点点一个大乘境的徒弟了。
更何况还是一个与她关系复杂的徒弟。
“师尊,您还好吗?”林羡察觉到有一只手扶在自己腰部的位置,以及耳边响起的声音,无一不在提醒着她,她与裴漓之之间的距离极近。
“我没事。”林羡淡淡道。
裴漓之却将她推向自己的身后,“师尊,这里情况复杂,您身体不适,先不要动用灵力。”
血脉真是无论如何洗刷也无法冲洗掉的痕迹,就算林羡剥除了魔性,只要她还在这具身体里面,她依旧与魔族有所联系。
因此,这种削弱魔族的红月, 对林羡也有一定程度的影响,何况这轮红月想必也不是什么巧合。
这里死去的未嫁女实在是太多, 她们的脚步轻微响起,一下接着另一下, 双手像是提线木偶一般,被什么东西控制着,齐齐抬了起来,直直对着角落里的师徒二人。
裴漓之在动手之前被林羡拦住。
“师尊?”
林羡顿了一下:“她们已经形成阴煞,如果不曾超度直接打散,会永世不得超生。”
人在某种时候,不到最后一刻,还是容易有些泛滥的同情心的。
这些女子,确确实实是无辜。
裴漓之闻言,并没有说什么,他目光扫过那些红衣的阴煞,随即低头道:“师尊,弟子得罪了。”
他话是这么说,但动作上似乎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得罪。
林羡的腰被搂着,裴漓之往上一跃,迅速绕开了那些红裙摆和绣花鞋。
阴煞的杀伤力都已经不是凡人可比拟的,裴漓之可以轻松不让她们攻击到,但既然他师尊想要给她们一条生路,裴漓之自然是依她。
林羡的气息在愈发虚弱,裴漓之再迟钝也能察觉出外面那轮红月针对的究竟是谁。
但大乘境的弱点不是那么好找的,林羡吐出一口浊气,吩咐道:“裴漓之,放开我。”
裴漓之闻言一顿:“师尊,您要做什么?”
林羡面无表情:“我不做什么。”
就是这种肢体接触,让她有些不自在。
裴漓之似乎在那句话后的沉默中明白了林羡的意思,他慢慢松开了手,但指尖松开时,隐隐有几分说不出的眷恋。
阴煞并没有给他们太多反应的时间,她们的模样在短短时间内发生了变化,脸色变得青白,双目紧闭却随时可察觉到生人气息,指甲也变得青紫起来。
子时过后是阴煞实力最为强盛之时,她们数量多,集结起来也不是省油的灯。
而且目标就是在场的两个生人。
红月的光芒愈胜,林羡眼前出现重影,但迎面而来的阴风却让她迅速做出了判断,她侧头躲过了,然而那根指甲在她脸颊上留下了一道长痕,而那道长痕迅速发黑。
“师尊!”裴漓之唤了她一声,立刻走到林羡跟前。
黑暗中,他脸庞上的焦急也丝毫不加掩饰,他下意识伸手碰到林羡脸上那道伤口旁边,却不敢用力。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感刺激之下,林羡意识清明了些。
她拂开裴漓之的手,“先将她们超度了再说。”
这句话说来轻巧,但这里是一百个阴煞,不是一个。
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
林羡快速道:“去给我拦住她们,我画符。”
这些阴煞,要么动用武力镇压,林羡的落川剑,裴漓之的红霄剑,都能做到。
只是这个局看上去不应该这么简单。
阴风再度袭来,林羡竟然觉得有些冷。
一个大乘境居然会觉得冷。
她顿了一下,目光再次落在这个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宫殿当中,在那群阴煞身后,有其他东西。
林羡很快就将目光重新聚集到自己要做的事,当机立断将手指放在落川剑的剑刃之下,片刻,指尖渗出了鲜血,而她在空中快速画着什么符篆。
红色的符篆在成形之后迅速凝实,并且周围环绕着一道金光。
这道金光在黑暗的宫殿中显得格外明显,身着红嫁衣的阴煞似乎意识到威胁存在,猛然越过裴漓之冲向林羡。
林羡的实力在被不断削弱中,即便如此,也不会有阴煞可以随意伤到她。
裴漓之抽出了红霄剑,在宫殿内挥出了一下,那一下,地板出现了一条断裂的大道。
只可惜阴煞们根本意识不到威胁,她们依旧朝着林羡冲了过来。
在不能伤到她们的前提下,红霄剑的威力同样无法全部显现出来,但挡住她们一时,也足够了。
裴漓之身后就是林羡,而他全心全意地挡着前面的阴煞,她们身上的红嫁衣挂着金色铃铛,在黑夜中叮当作响,声声入耳晃人心。
其中一个阴煞不知何时冲到了前面,她的手变得粗壮起来,加上不疼痛,猛然伸向裴漓之的方向,而这样的阴煞不止一个。
裴漓之眼皮一跳。
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林羡的声音,“裴漓之,让开!”
裴漓之应声而动,他一闪开,身后猩红中泛着金光的符篆就像活过来一般径直冲红压压的一片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