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刻,裴漓之也陡然上前想要接住自己的师尊,然而在触及到林羡衣物之前,他又缩回了手。
他的大师伯像是没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般,也没有任何要将林羡交给裴漓之的意思。
“去把你七师伯喊来。”渡伶道。
他将林羡带回了自己的禅修阁。
禅修阁内的小佛修还在敲着木鱼,檀香萦绕着的氛围,林羡的神魂仿佛也在其中得到了安宁。
但事实上,夕遥宗并不安宁。
九尊阁上,秦忆渡劫的动静一点不小,仙盟新上任的尊主和其他长老听闻秦忆渡劫,立刻马不停蹄地飞奔而来。
这是他们仙盟如今唯一的希望。
万一被夕遥宗争取去了,他们找谁哭去。
无论如何也要保下秦忆。
林羡的徒弟从九尊阁蹲守到了禅修阁,眼巴巴地守着他们的师尊,等着七师伯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霖终于从里面踏出来,脸色如常,看不出什么状况。
刚一出来,就被一只到他腰高的孩子拦住了,慕容霖本来不想理,但那孩子脑袋上“嘭”的一下子开出了朵黄色的小花,随着脑袋可爱地晃动了两下。
“七、七师伯,我师尊……呢?”
这孩子话都没能说利索呢。
慕容霖随手给他塞了颗糖丸子,“你师尊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他风风火火,确定小师妹没事后,操心了一番,随后又离开了。
于是禅修阁多了几个等待师尊醒来的小可怜。
渡伶虽然明知几个师侄就守着他们的师尊,但也没说什么,随手打发大徒弟出去劝人。
常柏:“师尊,小师叔这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先送回九尊阁不行吗?”
省得九尊阁七八个师弟师妹在他们禅修阁蹲守着。
渡伶:“不行。”
连理由都懒得解释。
常柏:“……”
就这样,他被自己师尊拎出去打发人,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常柏颇有风姿地走过去,道:“几位,小师叔一时半会儿醒不来,身边留一个人就可以了,你们几个商量着,谁留下?”
“我留下。”异口同声。
说话不太利索的小凤惟:“我。”
常柏:“……”
他想了想:“小师叔是女子,留下来照顾她的人,就从虞师妹和褚师妹里面挑吧,毕竟……”
男女授受不亲嘛。
其实不然,渡伶给常柏下了道难题,谁留下都行,裴漓之不行。
常柏干脆一刀切,男徒弟滚回去。
最后在虞幼清和褚念选择了后者。
虞幼清:“?”
常柏面色不改:“虞师妹刚从秘境出来,需要休息,还是由褚师妹来守着小师叔吧。”
褚念平时在宗门内还是个需要别人照顾的孩子,褚怀更是恨不得日日守在妹妹身边,她怎么会照顾人?
然而褚念坚定地点了点头,其他人,二话不说被常柏轰了回去。
裴漓之原本不肯走,常柏打不过他,又不好回去搬自己的师尊,毕竟这样显得他太没用。
于是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裴师弟,小师叔身体并无大碍,你在这干守着也不是个法子,不如先回去琢磨一下做点什么吃的给小师叔补身体?”
常柏这句话的本质就是胡扯。
结果万万没想到的是,原本软硬不吃的裴漓之在听闻这句话后,却转身了。
这下轮到常柏震惊,忍不住在身后喃喃自语:“还真听话了啊……”
常柏领着褚念到了林羡如今呆的地方,“褚师妹,小师叔若是醒来,你便找我。”
褚念:“好的,常师兄。”
说着,褚念的目光慢慢移到常柏身上,停顿了一瞬间,常柏立刻汗毛竖起,他下意识想让褚念闭嘴,但已经迟了。
“常师兄,你藏在桃树下的酒已经被大师伯发现了,最好尽快坦白从宽。”
常柏脸色一变。
耳边陡然传来渡伶的传音:“常柏,过来。”
常柏面如死灰,如同行尸走肉般踏出了门,心中对褚师妹的敬畏又上一层楼。
褚念安安静静坐在床边,听着远处传来的常师兄嘹亮又生无可恋的诵读佛经声音,时不时还有所停顿,应当是因为心不够诚恳,所以被大师伯揍了。
外面雷声和雨声响起,九尊阁后山上的动静并不小,让人忍不住怀疑秦忆能不能安然无恙渡过此劫。
秦忆这个雷劫俨然不轻松,即便有仙盟的长老不远万里前来为她护法,兴许是因为秦忆本身命途多舛,她这场雷劫持续了一天一夜,九尊阁的后山被天雷砸成了废墟般的存在。
仙盟的长老身上也挂了不同程度的伤,然而等雷劫终于散去,秦忆身上的气息也陡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眼神迷离一瞬,而后手中蓝色的灵力挥起,被雷劫击下而面目全非的后山在极短的时间内渐渐恢复原来的模样。
仙盟的人看见她晋升成功后,喜不自禁,但又忌惮她的实力,即便如此,还是一窝蜂凑了上去。
秦忆原本想见林羡一面,但林羡未醒,仙盟又是算不完的事,她先行离开。
经此一遭,夕遥宗的邪门更上一层楼,连一个其他宗门的修士跟着林羡进了一次飞升秘境后就能够晋升大乘境,上门拜师的弟子陡然增加。
林羡是又一天后醒过来的。
身旁是她的六徒弟。
小姑娘看见师尊醒来,略着急地给她倒了热水,“师尊。”
林羡看着跟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又恍惚了片刻,想起来这是自己的其中一个徒弟,她抬手捏了一下鼻梁,才接过了那杯水。
“师尊哪里不舒服,弟子去找七师伯。”
林羡拉住了小姑娘,嗓音微哑:“不必,为师没事。”
林羡醒来后没多久,便回了九尊阁,出门时碰见不知诵读了多久佛经而有些精神恍惚的大师侄,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知什么缘由,秦忆那场雷劫后,修真界多下雨,加之入了冬,这雨便阴冷至极。
回到寝殿后的林羡,闭门谢客起来,但也不是谁也不见的。
例如徒弟与师兄们当中,只有裴漓之一人不受待见。
不知他犯了什么错,惹了师尊的不快。
即便是一起陪林羡进飞升秘境的沈宵二人也不知。
但裴漓之自己清楚,滂沱大雨里,他跪在林羡的寝殿外,只求与之见上一面。
那扇并不为他打开。
裴漓之深知,从前林羡睁只眼闭只眼,因此他能入她寝殿,如今她闭门,是不允的意思。
他不敢再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