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裴漓之站在主殿,许久没有动。
“裴漓之。”沈宵不知何时出现,绕到他身后,双手抱胸盯着裴漓之看。
他带着审视的目光盯着裴漓之看了一会儿又一会儿,许久了才出口问道:“我一直想不通,当年在师尊的飞升秘境中,你我还有虞幼清她们同样与师尊走散,按道理说,那期间你并没有与她见面,为何从那出来后,你犯了错,而师尊不愿见你?”
沈宵没等裴漓之回答,又继续说着:“你惹师尊生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本来没在意,但你在她殿前卸去灵力冒雨跪了七八日,师尊也不愿搭理你,我便不得不好奇,你究竟做了什么?”
他这番质问下来,裴漓之依旧保持沉默。
“你后来一声招呼不打就下山,师尊也没问,再后来师尊闭关,你也不回来主持大局,”沈宵走近一步,直逼裴漓之,“所以你告诉我,师尊到底怎么了?她闭关一事究竟与你有没有关系!”
裴漓之面对着师弟这番质问,脸上表情未变:“沈宵,你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我希望得到什么答案?”沈宵觉得好笑,“我要听真话!”
林羡闭关数十年没有出现,只要是稍微动点脑子都会明白,他们的师尊修炼上肯定是出了问题,不管是心境还是修为。
而九尊阁内,又有谁不清楚,林羡有多宠溺裴漓之这个大徒弟。
“师尊从前多数时候只让你一人贴身伺候,她待你好不好,我们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沈宵语气中不掩饰自己对这个同龄大师兄的嫉妒,“你除了天赋高些,到底有什么好的?如今我只想知道,师尊闭关与你究竟有没有关系?她如今可好?”
“我不知道。”裴漓之垂眸。
下一刻,原本还与他保持着一小段距离的沈宵径直上前抓住了他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敢说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当年为何跪在师尊寝殿七八日?你那些可怜姿态究竟都是做出来给谁看的?你说啊!”
“说不出口是吗?”沈宵冷声道。
以裴漓之的实力,可以轻而易举地抵挡住沈宵,可他偏偏无动于衷,也没能给出答案来。
“我做了什么,我自己清楚,”裴漓之面无表情看着沈宵道,“沈宵,你如此质问你的大师兄,眼中可还有尊卑之分?”
“尊卑之分?”沈宵冷笑,“你从前对师尊也没多大的敬意,何况你我入门不过是差了几天,若是同日入门,指不定谁是师兄谁是师弟呢。”
师兄弟两个之间剑拔弩张,沈宵并非是裴漓之的对手,但他也只是靠一身力气抓着裴漓之的衣襟。
“师尊闭关数十年了,”沈宵语气失落下来,但目光却依旧紧紧盯着裴漓之,“你在外逃避些什么,我不好奇,我只想知道,师尊能不能安然无恙出关。”
裴漓之垂眸:“我比你更希望她安然无恙。”
说着,他一把甩开沈宵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后山的方向走去。
这深夜凉风吹来,冷的不是身,是人心。
沈宵看着裴漓之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开口再说话。
他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只知修炼的沈少爷,他们的师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但裴漓之绝对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裴漓之回来宗门转眼就过了半年时间,凤惟原本大多数时候是黏着他的小师兄的,后来又变成黏大师兄。
裴漓之对凤惟丝毫没有怜惜之情,教导剑术时并不温柔,过后才会摸摸他的小脑袋,每逢这个时候,小少年累成狗也会给他开出一朵小花。
偶尔心血来潮还能开出每片花瓣颜色不同的小花。
裴漓之不摘他的小花,小少年便又长回去了,留着下次开。
因为林羡闭关的那道结界将当初封印小黑雾的那道结界也笼罩在其中,裴漓之徘徊在后山,想再听听它的声音也不能够。
夜里裴漓之躺在自己的寝殿内,好在这里曾经都是林羡令其他弟子好好布置过的,裴漓之躺着,稍有慰藉。
自然,曾经他可以自由出入的林羡的寝殿,才是他最想呆的地方。
然而他怕师尊出关后知道更是盛怒,便不敢碰她的东西。
夜深人静时,也是神魂最为活跃的时候,九尊阁足够安全,而裴漓之是个曾经远在万里之外,神魂也不管不顾回归此处抚慰师尊的人。
他的神魂在他躺下后便静悄悄来到后山,贴在那道结界边上,像是守株待兔般,等着另一道意识的出现,再堂而皇之地通过他们之间神魂的牵引,穿过那道结界,减轻另一道神魂上的痛楚。
裴漓之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希望自己可以感同身受。
但并不是每一夜都能等到的,但每一次,结界内的神魂无意识出窍被他守到,都仿佛是恩赐一般。
裴漓之将自己的神魂之力不要钱地安抚着它,每一次都将自己耗得一干二净。
他庆幸自己当年跑得快,若是林羡强行断了他们之间的神魂联系,那么今时今日,他与自己师尊的联系真的要断了。
如果日子像这样平静过去,再等上数十年也不是不可以。
然而天向来不遂人愿。
盛夏的日子,灵气覆盖的人间皆是一片乌云密布,黑云在天上堆积着,偶尔闪烁着雷光,却迟迟没有下雨。
那几日,褚念病了一场,把褚怀吓得不轻,他去长卿阁请来人,最后却连许久未曾踏出过星辰阁的五师伯也请来了。
看见燕景川出现那一刻,褚怀一个堂堂八尺男儿忍不住红了眼眶,“五师伯、七师伯,我妹妹怎么了?”
恰逢慕容霖将药塞入了小姑娘口中,又给她输了灵力,回头看褚怀,道:“她没事。”
“那五师伯怎么也……”来了。
燕景川出现,恰恰说明有事发生。
燕景川摇头:“有事的不是褚念,是你们师尊。”
一句话又将褚怀的心给提了起来。
与此同时,修真界各路人皆是抬头看天,神色中不掩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