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胡思乱想,”裴漓之探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睡的话,带你去后山逛逛好不好?”
毫无睡意的林羡听见这句话后,眼睛更亮了,裴漓之被这双眼睛看着,心中如何能没有波澜?
一想起小姑娘喜宴上说自己有心上人,他就忍不住生出恶劣的心思。
可他不懂,这么多年来,林羡一直都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到底是哪里出现的男人,又是如何入了她的眼?
小姑娘麻溜爬了起来,抓过裴漓之的手就要往后山去。
她如今人生地不熟,但裴漓之却是熟得不能再熟。
他实力高深,完全有能耐不让其他人发现他们在后山。
当小姑娘第一次看到后山漫天遍野的花海时,眼睛一下子就看不过来了,忍不住哇了一声。
当下为盛夏,萤火虫在花海中穿梭而过的画面,落在林羡眼里,浪漫至极。
虽是盛夏,但夕遥宗这里的晚风却不闷热,反而凉爽。
“哥哥,这花谁种下的?”
“我。”
后山的花海被毁过,裴漓之后来又一一动手种了回去。
显然他的师尊喜欢好看的东西。
如今心思更是单纯,这片花海就能让她高兴成这样。
“哥哥,过来坐!”小姑娘已经非常快活地混入了萤火虫中。
裴漓之走过去,就看见她不知何时从芥子袋里摸出了一坛酒。
裴漓之:“?”
见他的目光看过来,小姑娘有点心虚:“方才从院子里的树下挖的。”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能凭借着自己的敏锐知道树下埋着酒。
一时间,裴漓之也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谁准你喝酒的?”
裴漓之正要伸手夺过来,就看见小姑娘警惕地将酒搂在自己怀里,“我就喝几口。”
几口?
裴漓之心里冷笑,就算现在的林羡从小到大滴酒不沾,但从前他的师尊是个什么样的人,裴漓之可一清二楚。
“一口,就一口,让我喝嘛。”
裴漓之本来是说什么也不准的,但小姑娘撒起娇来,让人防不胜防。
他犹豫片刻,反正他印象中林羡的酒量都是不错的,喝点应该不碍事。
于是乎,小姑娘欢欢喜喜地打开了酒坛子,桃花酒的香气一下子扑鼻而来。
她浅浅抿了一口,然后眯了眸子,又把酒坛子递给裴漓之。
要一人一口的意思。
裴漓之:“……”
他还是接了过来,闷了一口,但尽管如此,裴漓之还是高估了林羡的酒量。
不多时,面色酡红靠在裴漓之肩上的小姑娘神志不清道:“这酒真好喝,我再去挖一坛来。”
裴漓之把挣扎着要起来的小姑娘拉了回来,低声道:“喝醉了就乖点,别闹腾。”
她这具身体从来没喝过酒,酒量差也是正常的,喝醉了也挺乖,裴漓之不让她闹腾,小姑娘便没闹腾。
“哥哥,”小姑娘憨憨地笑了一声,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他,“你真好看!”
裴漓之愣了片刻,“你说什么?”
“我说,你长得真好看,”小姑娘喝醉了,好话不要钱地往外倒,“你是我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了。”
这话说得言过其实,夕遥宗哪里缺美人,不说林羡和她的徒弟,她那些师兄师侄师伯大多也是不差的,大概是灵气养人,再不济也都是个清秀模样。
裴漓之的模样算是上乘中的极品,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断然下论说就没人生得比他好。
只是林羡在心里给他添了不知多少层的私心。
“既如此……”裴漓之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问了一句,“你为何会看上别人?”
而不是他。
然而,这句话问出来之后,靠在他的肩膀上的小姑娘却久久没有回应,直到察觉到均匀的呼吸轻轻喷洒在自己脖子上时,裴漓之才意识到她睡着了,他忍不住侧眸,这一侧眸,小姑娘沾着酒渍的唇就擦过了他脖子上的皮肤。
裴漓之猝不及防僵了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风中隐约传来他的叹气声:“不知你何时才能想起来,只是爱与不爱,你总该给我个准话了,师尊……”
这声“师尊”喊得有些说不出的缱绻。
裴漓之一直都想知道,林羡心里到底有几分属于他?
她若在意他,为何总是忽远忽近忽冷忽热,可她若不在意,两世,最后那份私心都选了他。
叫他如何放得下?
——
林羡很快就在夕遥宗混得风生水起,她如今修为一般,但辈分高,从前见识过她的弟子们都无一步被八长老的风姿所倾倒。
对她不知有多少重朦胧了又朦胧的滤镜,以至于哪怕林羡如今一副小姑娘模样,他们也生不出任何的不敬之意。
当然,某些师侄除外,例如姓常的。
但常柏却不太敢欺负小师叔了,一来师尊会揍,二来裴师弟会揍。
算了吧,打不过。
大家原本也都以为,九司尊主这记忆,兴许要等上百来年,她才能够有机会恢复从前的记忆。
毕竟无端端的,没什么刺激,她哪能想起来什么?
就跟修士修炼总是濒死前突破晋升一个道理。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包括裴漓之。
林羡想起一切时,自己正在和小徒弟玩泥巴。
刚下过一场大雨,凤惟说要给她展示一番动手能力,小姑娘兴冲冲地跟着蹲地上玩泥巴,然后捏了一个接一个看不出人形的东西。
天空突然一个干雷响起。
林羡陡然失神片刻,不知过了多久,对面有人喊她:“羡羡,你怎么了?快看我捏得好不好?”
九司尊主看着自己双手的泥巴,觉得再也好不了。
“羡羡?”她终于意识到小徒弟对自己的称谓。
但下一刻,她便想起,这是她自己要求的。
“……”
林羡完全有理由怀疑这是老天爷给自己的报复。
当日,向来活泼开朗的小姑娘将自己关在寝殿里许久,没有出来过。
只要一想起自己这些年经历过的事,譬如让师兄师姐乃至师侄徒弟们当玩具抱来抱去,甚至让别人喊自己羡羡。
九司尊主那不知多少斤重的包袱一下子将她压麻了。
林羡:羞于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