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勤部都是等到武装部吃完以后才吃饭,这已经成了小山村里不成文的一种默契了。
现在,武装部已经吃完饭,去睡午觉了,陈嘉柔收拾完一片狼藉的餐桌,却还没法开始吃饭,她还得照顾黄胜这个伤号呢。
她先盛了大半碗“米饭”——如今土豆已经远远多于大米了——然后再堆上今天的菜:酸菜烧兔肉和清炒土豆丝,随着肉类逐渐消耗殆尽,菜里的油也越放越多。
起身上了二楼,陈嘉柔推门进了黄胜的房间。
黄胜如今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了,正躺在床上无聊的翻着不知道哪天的报纸,一见陈嘉柔进来,赶忙放下报纸,没口子的道着谢,“又劳嘉柔的大驾,给我这个废人送吃的,怎么好意思。”
“徐哥,说了多少遍了,”陈嘉柔在床头的茶几上放下大碗,白了他一眼,“别这么客气,听着让人生分。”
“我是真觉得不好意思呀!”黄胜正色道,厚厚的嘴唇哆嗦着说到,“老想着在大楼时干的那些龌龊事儿,心里真不是滋味!”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总得往前看嘛。”陈嘉柔不以为然的说到,她,还有整个团队,和黄胜的过节早就揭过去了。
说完,她俯身撩开黄胜的上衣,看了一眼他胸口那洁白的绷带问到,“伤口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好多啦,”黄胜感激地回答道,“已经有点儿痒了,估计快好了吧。”
“哪儿那么快呀,安心养着吧,”陈嘉柔微微一笑,安慰他道,“赶快吃饭,凉了就不好了,我先下去了。”
黄胜目送她离开,端起来碗来,心里百感交集,暗暗庆幸自己这一宝总算是押对了。
陈嘉柔刚出门,就被从隔壁房间出来的王芬叫住了,程柯儿在一旁扶着她。
“芬姐,你怎么下地了?”陈嘉柔走过去看了看她那日渐红润、逐渐又开始富态起来的脸,嗔怪的问到,“行不行啊?”
“别担心,嘉柔,勉强能走了,”王芬笑吟吟的回答道,“来,我问你点事儿。”
陈嘉柔上前扶住她,回了她的房间,刚一躺下,王芬就急切的问到,“咱们现在的粮食是不是开始紧张了?”
“没有,”陈嘉柔目光闪烁的回答着,“你放心吧,还多着呢。”
“你别骗我,”王芬指了指她的那个大碗,“土豆越来越多,大米越来越少了。”
“芬姐,你安心养病吧,”陈嘉柔也不再回避这个话题,转而安慰她道,“我们会想办法的,胖子说了,以后每天派一个组出去找粮。”
“嗐!我说你们呐,”王芬摇了摇头说到,“真是守着宝山要饭。”
陈嘉柔被她说的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呢,程柯儿就说话了,“我妈以前是农科所的农艺师。”
农艺师?陈嘉柔还有些糊涂,可王芬那句“村外的山上,可以吃的不要太多”却让她心里一动。
从王芬的房间出来后,陈嘉柔心情大好,这两天看着粮食越来越少的那种焦虑减轻了不少。
轻轻哼着歌,陈嘉柔下到了一楼的食堂,恰巧碰到刚刚吃完饭的许琪正在给赵若曦她们三人分发砍刀和小斧头,她眼光一瞟,看到了许琪腰里别着的那把77式。
“哟,你们这是要干嘛呢?”陈嘉柔一边盛饭一边问到。
“我们去后山砍点儿树做靶子,武装部要开始打靶了。”许琪说完,带着三个女孩朝外走去。
“小心点儿!”陈嘉柔愣了一下,朝门外的四个背影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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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外小溪边,荒芜的稻田里,几个简陋的胸靶,一个简易的靶场就算建成了。
下午的这个时候,北风又大了起来,吹在一动不动的身上,邓拓觉得有点冷。
他感觉自己的两只手臂已经不在了!
确实,无论是谁,长时间保持一个瞄准的动作,托着那么沉重的八一杠——该死的老头儿还绑了块砖头在枪口上——一个小时,恐怕都会是这样的反应吧。
邓拓身旁是才入队一天的罗越飞,现在是他的组员了,此刻,小伙子的手抖得跟鸡爪疯似的,枪口坠着的砖头一荡一荡的,让他很担心会不会把绳子绷断。
不过再怎么抖,小伙子总算是坚持下来了,看着他那张写满坚毅的脸,邓拓感到很欣慰。
眼角一瞟,他看到了罗越飞旁边的李闻轩,八一杠稳稳的托在手上,一动不动。
切,练得再好也白瞎,邓拓心里得意的想着,李闻轩那个组的两个组员,都因为坚持不下来放弃了,被罚去跑十公里越野。
“全体都有!收枪!”
正美着呢,队伍顶头传来了于涛的呼喝声,他心里长舒一口气,赶紧把砖头取下,然后把枪背好,简单的几个动作他却做得无比艰难。
于涛此刻的感受和邓拓一样一样的,他艰难的抬起手臂,看了看时间,时针已经指到了五点二十了。
“稍息!休息五分钟,准备打靶!”于涛大声下完命令,就开始甩着手活动了起来。
第一次打靶的成绩很糟糕!
尽管是胸靶只有五十米远,可三发子弹全上靶的,只有一半,全部脱靶的倒有两个——三组组长蒋媛媛和二组的小季。
上了靶的也好不到哪儿去,最好的成绩是李闻轩打出来的九环,然后就是于涛自己的八环,其他的都在八环以下了。
“慢慢来吧,这玩意儿急不来。”回食堂的路上,邓跃进安慰着有些垂头丧气的于涛。
晚饭过后,照例是学习时间。
武装部的教室里,罗越飞拿着手上的几份条例,心里既欣喜又震撼。
从昨天跟着邓跃进回来,他所看到的这个团队的一切就让他充满了欣喜,无他,盖因这个团队保持了太多末世前的道德准则和规矩而已。
而今天加入武装部训练后,他更感到了震撼,倒不是因为训练的严格和残酷,而是那种纪律和服从,让他感受到了一股军营的味道!
军队!这是一支军队!至少是一支准军队!
想到这里,他不禁抬眼看了看讲台上正做着今天训练总结的于涛。
这个晒得黑黑的男人就是这支准军队的缔造者和领导者了,直觉告诉罗越飞,这个男人是个好人,是个良知尚未泯灭的好人。
他也相信于涛昨晚在要求他加入时对武装部下的定义——为了自保。
但是,随着武装部的壮大,真会只停留在自保上吗?
罗越飞那双秀气的双眉不禁微微皱了皱。
兵者,国之大器也。
越是强悍的军队,掌握在谁的手里这个问题就越重要,同样,如何使用这支军队,对谁使用这支军队,就更加重要了。
于涛现在是好人,能确保他以后也是好人吗?能确保他以后不滥用武力吗?能确保他以后不使用武力抢夺物资吗?
在罗越飞看来,所有由人决定的因素都是不可靠的,可靠的,只能是制度!
而他,既然来到了这个团队,加入了这支准军队,他觉得自己就有责任把这个制度建立起来!
想到这里,一股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促使他举起了手,“报告,我有话要说。”
讲台上已经换了邓跃进在讲授射击的要领,被打断的老头儿疑惑的看着罗越飞,示意他讲话。
“我们这支部队的使命是什么?”罗越飞蹭的站了起来,不管不顾的说道,语气又急又快,“我们不能像其他暴徒那样,手里有枪以后,想杀谁就杀谁!想抢什么就抢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觉得我们的任务应该是保护幸存者,让他们不再提心吊胆,不再过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不再担心自己辛苦收集来的粮食物资被人轻易拿走,这才是我们的使命!才是我们拿枪的原因!才是我们这支部队存在的意义!”
他说完以后,整个教室鸦雀无声,各组组员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邓跃进也被他这通长篇大论说楞了,过了一会儿才把目光移到了站在一旁的于涛身上。
于涛还在沉思罗越飞那番话呢,感受到邓跃进的目光后,他抬眼看了看老头儿,四目交错,他很快读懂了老头儿的意思。
“罗越飞!出列!”他大喝了一声。
“到!”罗越飞赶紧站了出来。
“出去!晒谷场跑十圈!”于涛面无表情的说到。
“为什么?我不服!”罗越飞一脸惊愕。
“再加100个俯卧撑!邓拓监督!”于涛吼完后才缓缓解释道,“罚你,是因为你违反了上课纪律,走神了。”
俩人离开后,于涛望向了讲台上的邓跃进,老头儿也正看着他,目光里意味深长。
(于涛代表武装部和后勤部感谢@大坝_gz大大的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