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拓把身子拼命压低,死死趴在两条铁道中间的洼地里。
抠着地面细小的碎石,他心底已经把这个该死的调车场问候了几百遍了。
到处都是铁轨,连个遮掩的地方都没有,他的一组刚刚越过第一条铁道,就被对方密集的弹雨摁在了这个洼地里,根本抬不起头。
身后的山林中,二组四组倒是布置了不少火力点,四挺轻机枪也全抬出来了,但对方火力点太多,根本压制不住。
对方在墙头至少有三挺机枪,步枪则至少在二十把以上,而且最头疼的是,墙上挖了射击孔,火力压制几乎没用。
射击几乎是没有间歇,长长的墙壁上枪口焰此起彼伏,曳光弹拉出的弹迹在调车场上空交织出一张耀眼的火网。
“撤!撤回来!”
震耳欲聋的枪声中,于涛声嘶力竭的喊叫声钻入了邓拓耳朵里,他转动脑袋左右看了看,趴在地上的组员们都在看着他,除了那个刘恒明。
“撤吧!一个个跳回去,动作要快要隐蔽!”邓拓稍一犹豫,下达了命令,他脾气是急躁,但不代表鲁莽,很清楚在这种形势下,想要冲过去完全没有可能。
“我操……”刘恒明怒吼一声,猛地站了起来,端着抢就要向前冲,立刻,墙头的火力纷纷集中到他身上,一句话没喊完,他身上就绽开了无数朵血花。
邓拓眼睁睁地看着刘恒明跳完古怪的舞蹈后,轰然倒在了钢轨上,他牙齿都快咬碎了。
昨晚听完刘恒明的遭遇后,他很明白这个男人急于报仇急于赴死的心情,但没想到他会这么冲动。
“撤吧。”邓拓叹了口气,再次对他的组员们说道。
敌前撤退是个技术活,从一组第一个组员跳回山林起,于涛就让所有人都全力开火,吸引对方的注意,一时间,枪声密集的要似乎要撕破人的耳膜。
“啊……”眼看着一组就要撤完,洼地里只剩邓拓的时候,童小飞奔跑的身子挺得太高,一下被击中了。
一个照面自己这边就没了两个人,让于涛目眦欲裂,他扔下手中的八一杠,匍匐爬到童小飞身边,和撤下来的邓拓一起,把长声惨叫的童小飞拖到了山坡后面。
童小飞后背一片血肉模糊,嘴巴鼻子都在向外喷血沫,眼见着不行了。
“卧槽!”邓拓攥紧拳头狠狠砸在地面上,愤愤地骂了一句。
“轰!轰轰轰!”
密集的爆炸声猛地响起,北宁军隐蔽的山坡前仿佛开了锅似的,草皮被掀上了天,碎石土块横飞。
这波炫耀般的轰击持续了半分钟左右,却让北宁军所有人见识了三七炮的可怕威力,不少人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轰击结束后,战场一时间陷入了沉寂,邓跃进、李闻轩和周斌凑了过来,李闻轩说到,“头儿,这么打不成。”
“大家看看有什么好点子。”于涛黑着脸看着几个组长问道。
“要不,试试没良心炮?”周斌看了看身下的斜坡,想起了某堂战术课上邓跃进说过的没良心炮。
于涛眼睛一亮,且不说指望没良心炮能把围墙炸塌一截,就说没良心炮那爆炸力,就能给突击小组提供足够的火力压制了。
他想了想,刚准备说话,邓跃进抢先开口了,“不行!没良心炮准头太不靠谱,里面可不止有敌人,还有咱们自己人,万一把方小天炸死了呢?”
于涛心里一沉,事实确如邓跃进所说,他摇了摇头,把这个方案给否了。
一时间,现场又陷入了沉寂,各人都在转着脑筋想法子。
“迂回行不?”李闻轩想了很久,指着大桥桥脚说道,“沿着桥下围墙摸过去。”
于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摸着下巴思索着。
“老大,别想啦!我去!把这帮杂碎炸上天!”刚刚为死去的童小飞抹上双眼的邓拓红着眼睛叫了起来。
“你去什么呀!”于涛瞪了他一眼,指着正面这截围墙说到,“没看到这儿是鼓出的来吗?而且围墙里面还有栋房子,根本没有射击死角!”
“那你说怎么办?”邓拓气咻咻的问道。
“这不正想办法吗?”于涛有些气馁的说道。
“没有办法!”邓跃进摇了摇头说到,老头儿刚才一直在观察。
这话说的于涛心里一沉,他定定地看着老头儿。
“两边迂回的路不仅狭窄,而且还有个很大的隐患,那就是墙后面的丧尸——要是敢从两侧走,他就敢用三七炮把墙给炸开——对方这个首领是个聪明人啊!居然用丧尸把自己基地三面都围死,虽然自己出不去,但外人也没办法通过了,厉害!”老头儿眯着眼睛看着对面的围墙说到。
一番话说道众人更加垂头丧气了,邓拓攥紧拳头,又在地上狠狠砸了两下。
“放心啦,”邓跃进扫视了众人一遍,最后目光停留在了于涛脸上,微笑了起来,“这世上还没有攻不破的堡垒!还是老办法——挖沟!”
“没法挖呀,那铁轨怎么挖呀?”邓拓摇摇头说到。
“谁说有铁轨就不能挖了?”老头儿乐了,“挖个一人高的沟,遇到铁轨从下面挖过去不就得了?”
邓拓眼睛一亮,继而又黯淡了下来,“将近一百米的距离,还得挖曲线,这得挖到什么时候呀?”
于涛没理会他的抱怨,深吸一口气下了决心,“挖!总比干坐在这儿束手无策强!”
听到于涛这么说,老头儿微微点了点头,他心里其实还有个疑问没说出来:
三面都被丧尸困死了,那对方怎么能越过密密麻麻的尸海去抓方小天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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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车场对面,北宁军开始挖沟的时候,方小天正在这边的一间高大的机库里脚步蹒跚地推着磨。
昨天他被抓的时候,也和老头儿一样,很好奇这帮人怎么能越过尸海跑到对面的山上来。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因为这帮人扛着他,走的就是这条“空中走廊”——借助马路中央的灯杆,从他们基地围墙上用钢筋和竹条搭了个梯子到马路对面一家单位的围墙上,然后一路沿着围墙或是屋顶一直可以走到住宅区的边缘。
被带到这个名叫“机务段”的基地里后,方小天担心的被暴打被逼供的场面居然没有出现,除了两个抓捕他时被他揍过的人踢了他几脚外,其他人并没有动他。
没过多久他就被松绑了,一个满脸麻子的家伙凑到他脸上让他选,要么干活,要么死。
喜出望外的他赶紧点了点头,选了干活。
结果他就被带到了这个高大的机库里,开始和一帮苦力一起推磨——两排八个大石磨,一个石磨得四个人推,一个人负责加麦子——两排石磨的旁边,就是堆得小山般高大的麦包。
枪声响起时,方小天正有气无力的推着沉重的石磨——昨晚他仅仅睡了四个小时——他一下精神就来了,十有*,这是北宁军来救自己了。
然而随后接连响起的炮声让他心一下就沉了下去,他知道,北宁军没有炮,所以这肯定是对方的炮!
这是帮什么家伙?居然有炮!
枪声平息后,方小天心里猫爪挠似的难受,看来北宁军这次吃瘪了,不知道又有多少战友受伤乃至牺牲。
又过了一会儿,枪声再次响起,方小天注意到这次只有机务段里面在打枪,他不禁有些疑惑,怎么回事儿呢?
很快他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他被几个穷凶极恶的家伙粗暴的拽到了围墙下,一个大约二十*岁瘦瘦的男人,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阴狠地看着他问身边人,“昨天抓的就是这小子?”
“老板,就是他!”说话的正是昨天让他做选择题的麻子。
“小子,外面这帮人是你招来的吧?”阴狠男朝他扬了扬下巴问道。
“不知道啊,”方小天马上反应过来了,装作茫然的回答道,“我们就俩人,另外一个跑了。”
阴狠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对手下说道,“把他推上墙去,要是对方不开枪,就证明是来救他的,要是开枪……”阴狠男扬起脸,陷入了沉思。
不管方小天如何挣扎,他还是被推到了墙头“示众”,结果他看到了就在昨天他呆过的地方,一条战壕延伸了出来,已经挖到了第一条铁轨的下面。
“小天!”
“是小天!”
……
调车场对面的山林里,立刻响起了一阵呼喊声。
方小天眼眶一下湿润了,为了救自己,北宁军这是要玩儿命呀!
他刚在心里感慨了一下,就感觉背上传来一股大力,一下把他扯落两米多高的墙头,摔了个七荤八素。
天旋地转的感觉还没结束呢,冰凉的枪口就顶到了他的脑门上。
“真特么是你招来的!臭小子,老子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