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红堡梅葛楼内的国王起居室装饰华丽而又明亮,此时此刻,一头璀璨金发的乔弗里国王正对着某位里斯人献上的落地镜自得微笑,而两位女仆则不断在他身旁忙忙碌碌,为国王陛下这繁琐的服饰穿戴梳理。
年轻的国王陛下头戴闪亮的黄金鹿角王冠,与他那一头金发相映成趣,身着绯红『色』及膝银边长袍,将他“修长”的身材完美显现。
身着整齐黑长裤,脚下踏着金纹长筒靴。整体穿着完毕后,外面又套着一件与其说是庄严,不如说是酷炫的黑边火红绸衣,其上绣着腾跃雄鹿与怒吼雄狮,整体『色』彩绚丽,将他那俊眉朗目的外表衬托的分外显眼。
年轻的国王陛下对这身衣服非常满意,他嘴角带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在君临所有人面前显『露』一番了。
只是当他穿着这身衣服来到楼下时,得来的却只有皱眉。
“国王既要庄重又要威严,可你看看你现在穿成什么样了?”一位卷发碧眼的美丽『妇』人眉含不满的说。
“怎么?这身衣服不好吗?我认为很合适。”乔弗里国王拂了一下自身衣物,笑嘻嘻的回应着自己的母亲。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趁着现在还有一点时间赶紧将它换掉。”『妇』人如此说道。
这话似乎让年轻的国王有点不悦,他道:“您不是我,我是国王,我喜欢穿什么,我就穿什么。”
“我是你妈妈。”
“国王的妈妈?”
气氛有点凝固,在这明亮的大厅内,母子两人互相看着对方,一时无言。
凝视着,乔弗里最终有些不自然转移视线,看向身侧悄然赶来的一位高大骑士,笑嘻嘻地道:“好狗,我的衣服很合适,你说是不是啊?”
“您是国王。”戴着狗头头盔的骑士简短地回答。乔弗里因此而得意的瞥了一眼自己的母亲。
见此,她叹了口气,本不想与儿子闹得太僵,于是无奈的道:“好吧,国王应该拥有一定自由,也许我不该管你这个,那本就无关紧要。”
说着,她又补充道:“但今天的审判一定不能出差错,在史塔克认罪后,你要宣判剥夺他的一切权利与地位,让他加入黑袍军,永远不能参与七国内政。”
“台词都记得呢吧?”
“当然记得,派席尔学士说这是他的得意之作,可我觉得不太好,也许我该缩短点。”
两人边说边走,身后跟着一队身着板甲的骑士们牢牢保护,最终他们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离开梅葛楼,从红堡正门出发,向着君临城维桑尼亚丘陵赶去——审判即将在那里的圣贝勒大教堂举行。
而另一辆马车早在门口等候多时,囚车内,剃了个光头的艾德.史塔克正低着头靠在囚车木栏杆处,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他就像是个小丑。”从窗口看到这人时,年轻国王语含鄙夷地说:“一个瘸子还妄图逃出君临?真是一场可笑的演出。”
“小丑固然可笑,但我们应该注意他到底是如何逃脱的,”如此说着,瑟曦仿佛想到了些什么,脸『色』有点不自然。
“马林爵士已经检查过所有死尸,没有找到你们曾经见过的那个年轻人,也许我们该雇佣一位高明的画师,将他的模样画出来全城通缉。”
“还有那本日记,就算里面没有记载黑巫术,单看材质就已是很惊人了,那是一种独特的纸张,纤薄柔软,与羊皮纸完全不同。”
听她提到日记,本来心不在焉的乔弗里国王不由精神了起来,他兴致勃勃的问道:“学士研究的如何?”
“还没头绪呢,那并不是我们所知的任何一种文字。”瑟曦太后回答。
“如果我们都知道,还要学士有什么用?”乔弗里闻言,脸『色』略有不耐的道:“我说他已经够老的了,有次我去参加御前会议,他竟然要我等!要一位国王等!?他以为他是谁?”
“我们应该考虑换一位。”
“你刚将巴利斯坦撤职,紧接着再撤下一位大学士可不是什么聪明做法。”
“我是国王,我说了算。”
“国王应该虚心接纳谏言。”瑟曦语重心长地说。
“同样也得有自己的主见。”乔弗里道:“父亲还在的时候,他从不听你们的。”
“所以他死了。”
“那只是一次失误”
“一次失误足以致命,况且我在当时曾劝过他,结果你也看到了。”
“我说,那只是失误!”
年轻国王隐含怒气的一字一顿非常响亮,声音隔着马车都能清楚听到,马车外众护卫一个个面『色』古怪,但纷纷假装没听到。
而马车内,轻松的气氛复又变得很是凝重,半晌,乔弗里悻悻然的避开母亲视线:“我又不喜饮酒。”
“你最好这样,除了拉拢各地领主时,能不喝尽量不喝,”见他服软,瑟曦『露』出一抹满意微笑:“还有,不能打你的未婚妻,这是连神明都不齿的事情。”
“当然,我从不打珊莎。”
如此回应着,之后的路上他则一直比较沉默,瑟曦反复叮嘱各种事宜,年轻国王一脸不耐。
他的好心情似乎不知不觉消失了。
不过当他下了马车,来到圣贝勒教堂前的高台上时,人群中无数呼喊国王的声音,却令他逐渐兴奋,把着腰际精美长剑,走在通往高台的阶梯上,一种万人之上的感觉油然而生。
“看,我才是国王!”
站到高台中央,冲下方挥手示意着,他转头瞥了一眼母亲,却发现她已经拉着一位红长发女孩低声说起了什么,根本没注意这些,这让乔弗里莫名有些不悦。
“那个贱人!”
他低骂着,右手肘似乎还隐隐作痛。
……
人头涌动的广场黑压压一片,无数嘈杂的议论声连绵不绝,就像是一大群苍蝇在嗡嗡叫嚷一般。
人们议论着这教堂钟声召集人民到底为何,有些消息灵通的,则开始在人群内大肆宣传,而更多的人,则不断看向前方高台处,那一位位地位高贵的王国首脑。
在这种情况下,沉默寡言的艾德.史塔克被推搡了上来,前方骑士开路,通过侧面阶梯押至高台,一路受到无数谩骂与敌视。
他之前在逃脱后给头发剃了,胡子也挂掉了,所以这会基本没人认识他,不过在高台上沉默片刻后,他一开口,就道明了身份。
“我是艾德.史塔克,临冬城公爵,暨御前前首相。”
听着他的话,人群渐渐安静,高台上众多贵族的视线也汇聚到了他的脸上。鄙夷、无奈、俯视、喜悦、恶意满满……
而艾德则似乎下定了决心,第一句话出口后,越说声音越响亮:“今天,我来到这里,当着天上诸神和地上凡人的面,承认我的叛国罪行。”
广场陷入寂静,几万双眼睛紧紧注视着高台上那唯一说话之人,没人在这时发出响动,也因此,那大光头的话基本被所有人听清楚。
“我背叛了我的国王,我的挚友,劳勃。我背叛了他的信任与托付,”
本该沉稳的声音此时似乎在颤抖:“我发誓保护他的孩子,然而当他尸骨未寒,我便阴谋废黜并杀害他的儿子,自立为王。”
如果在近处,不难看出他神『色』中闪过痛苦,但他的话语却并未停止,反而在无数视线紧盯下愈发急促:“现在,请总主教,‘受神爱护的’贝勒,以及至高七神为我所说的真相作见证:乔佛里.拜拉席恩乃铁王座唯一的合法继承人,以天上七神之名,他是七国统治者与全境守护者。”
声音落下,他颓然低头,而人群寂静片刻后,猛地爆发出道道愤怒的叫嚷。
“叛国佬,该死!”
“你怎能做出这种无耻行径!”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人们义愤填膺的破骂,咆哮着,甚至有人从人群中扔出一块石头,狠狠的砸在了史塔克的光头上。
护卫们见此急忙阻拦,然而这免不了受到波及,无数石头把他们的头盔砸的东倒西歪,身上板甲发出连绵如雨滴般的响动。
见此,教堂总主教在瑟曦太后的示意下,忙开始审判的下一个流程。
他于年轻国王和他母亲面前跪下,用浑厚而低沉的声音『吟』诵道:“因为我们有罪,所以我们受苦,”
总主教的声音在怒火中并不算太显眼,但碍于其崇高地位以及此时行径,广场人群渐渐消停了下来。
“此人当着天上诸神与地上凡人的面,于此神圣之处所坦承其罪行。”说着,他高举双手,高喊:“天上诸神是公正的,然而‘受神祝福的’贝勒曾教导我们,他们同时也是慈悲的。国王陛下,”
说着,胖主教抬头看向金发耀眼,衣着华丽的年轻国王:“请问,该如何处置这名叛徒?”
声音落下,人群复又爆发出无数尖锐的叫嚷: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砍下他的头!”
“叛徒不可饶恕,叛徒该死!”
……
人群的呼喊令年轻的乔弗里国王脸『色』涨红,他握着剑柄的手忍不住开了又阖,站在几万人面前,一股掌控天下之感油然而生。
他即将下达执政以来第一个重要决定,在他所有子民的面前,裁决一位叛变的大领主!
思及来之前母亲那惹人厌烦的叮嘱,再看着下头那无数怒火冲天的人们。
回想他刚出场时人们的欢呼,又想到还是王子时,他那婊子女儿放狗咬他让他狼狈不堪,以及之后裁决时艾德.史塔克那冷硬不屑的语气,和他不久前企图推翻自己的惊天罪行……
乔弗里国王明白了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我才是国王,国王就该对自己的人民负责。”
他如此对自己说,果断将母亲的叮嘱抛之脑后,抬手示意下方安静,随即高喊:“我母亲督促我让艾德公爵穿上黑衣,珊莎小姐也多次为她父亲求情。”
说完,他转头看向了那位枣红长发的女孩一眼,『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那是她们软弱的『妇』女心肠作祟。只要我一日为王,叛国之罪必将严惩!”
说着,他转头看向不远处一位年老骑士,果断命令道:“伊林爵士,给我砍下他的头!”
国王的决定令广场众多人们欢呼不已,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名叫伊林的盔甲骑士戴上代表刽子手的黑头套,随后沉默的走向已经被士兵按倒在地的艾德.史塔克。
早有侍从立于其侧,骑士走到跟前后,从侍从抱着的剑鞘中拔出一柄宽大长剑,随后开始擦拭。
在人们愈发响亮的欢呼下,在乔弗里国王兴奋乃至扭曲的表情下,在高台上众多理智之人焦虑却又无可奈何的挽救下,局面即将朝着最疯狂的境地展开。
“住手!”隐约间,一道喊叫声出现,却淹没在人群嘈杂的环境当中,泛起点点浪花随之沉寂。
微微擦拭后,骑士双手持剑,深呼吸,开始最后准备。
“住手,不然我杀了太后!”更响亮的叫喊出现,一位年轻的身影爬至广场中央的石质圣贝勒雕像上,大吼着,手中扬起一只可笑的人形布偶。
这次他的声音并没有被掩盖。
纷『乱』间,伴随着台上瑟曦捂脸痛呼,高抬长剑的刽子手动作不由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