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马思良去做的事情吧,我已经知道了。”李定国道。
李嗣兴直接愣在了原地,原来父王都知道了。
那么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让皇帝去缅甸并没有问题,只要我们将清军给赶出去了,皇帝在哪里都是安全的。”
“不过你让马思良将太子带回来监国,其实是多此一举了。”
“皇帝还在,何来监国?孤王也不需要那些虚名,孤王能够号令云贵川各路明军,靠的可不是什么监国,也不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的金印,而是两蹶名王天下震的势。”
“华儿,以后若想在这乱世立足就一定要造出自己的势。”
一个男人,一般只会在自己的儿子面前这样自夸。
李定国此时就跟很多父亲教育自己的儿子一般。
“是,父王,孩儿明白了。军队中敬重强者,崇拜英雄。要想底下的人听你指挥,首先要得到大家的敬重,否则仅仅用权势和身份是压不住骄兵悍将的。”
李定国抚须点头道:“嗯,看样子你是真的明白了,不过很多事情,明白是一回事儿,要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是,父王。”
“关于皇帝那边,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听听。”李定国道。
刚才当着众臣的面,不适合谈这件事情。
不过此时就父子二人,李定国主动让李嗣兴说说这件事。
大明的事情,现在其实就是他李家的事情。在这南明,可以没有朱家皇帝,但是离不开他李定国。
“父王,孩儿觉得,要是皇帝回来的话,会对我们的很多事情产生掣肘。经过了这么多年,大明皇帝的威势其实已经越来越弱了。”
看到李定国没有什么表示,李嗣兴继续说道:“不排除有一部分人是真的忠于朱家,不过孩儿觉得大部分势力不过想要借助大明的名头获取更多的利益而已。”
李嗣兴有些心虚地看向李定国,这些话其实是犯忌讳的。
“没关系,你继续说,这里就是咱们父子两人,没什么不能说的。”李定国道。
李嗣兴这才放心,在大部分人的印象中,李定国都是大明的忠臣。
而李嗣兴这么说,对大明朝实在是大不敬。
得到李定国的许可,李嗣兴才继续说道:“就比如东海郑氏,他们明明身边有一个鲁王,却遥尊永历,而且孩儿听说,郑氏委任官员,全都自行册封,然后上表。父王您是知道的,他们什么时候上过表?”
“嗯,这些为父都懂,但是为父能够有今天,离不开忠义二字,别人怎么做我管不了,但是我们李家必须要跟朱家皇帝绑在一起的。”
“如若不然,为父手下的这些人又凭什么忠于本王。”
李嗣兴明白,李定国的意思是他的人设已经这样了,不能做出让自己人设崩塌的事情来。
就像李嗣兴在山中的时候不能自己直接对万鑫动手。
否则就是在破坏李定国的人设。
“父王,孩儿有一个建议。”李嗣兴躬身拱手道。
“你说。”
“孩儿这段时间想了想这次清军进攻我西南的经过。孩儿觉得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政令不统一。很多军队不知道该听我晋王府的,还是朝廷。朝廷派到各地的督抚也是各有异心。如此很容易被鞑子各个击破。”
这些问题李嗣兴都已经想了很长时间。
今天难得的机会,李嗣兴希望能够跟父亲定下未来几年南明发展的基调。
李定国又何尝不知道这些问题。大明的失败就在于无休止的内耗。
弘光朝廷的内耗,让拥有半壁江山的朝廷一两年就没了。
接下来是监国之争,隆武朝同样内耗不止。
到了永历帝时,只剩下西南一角,各路军阀还在忙着抢地盘。
直到大西军出滇,将治理滇云地区的宝贵经验带到四川、贵州,西南三省才算是安稳。
只是接下来,孙可望的野心膨胀,再次毁了这大好局面。
因此李嗣兴所说,李定国是感同身受的。
“嗣兴,莫非你有什么建议?”李定国开始叫李嗣兴的名字,而不是叫乳名华儿。
李嗣兴明白,这是父亲承认自己长大了。
他也应该试着与前世做一个切割。
接受自己李嗣兴的身份。
“父亲您说的没错,监国的身份并不重要,我们继续给大明皇帝足够的尊重,但是西南的军政大权必须要掌握在父王的手中。”
“这并非是揽权,而是为了抗清大业。现在抗击鞑虏已经不是朱家的事情,而是为了万万千千的汉儿,还有那些我们庇护下的少数族群。”
李定国点头:“非为一己之私而掌权,你说的不错。不过嗣兴,别人可不会这么看,他们会说我李定国专权、乱政,会说为父是董卓,是曹操。”
“父王,无论如何做,总会有人不满的,那些文官喜欢聒噪,但是他们实际上最看重利益。他们也说鞑虏不好,因为鞑虏要官绅一体纳税。”
“只要给他们一定的利益,就能堵住他们的嘴,更何况现在皇帝要去缅甸南狩,聒噪的人,我们就将其送过去陪皇帝去。”
“孩儿觉得这次大胜正是改革的大好时机。父王,我们现在相比于满清朝廷,处于弱势,满清固守大明之法,我们则必须要变通。”
“《易经》有云: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我们正是穷困之时,不变不行啊,商鞅变法,让穷困老秦成为强秦,靠着边陲之地,一统六国,张居正变法,让大明的国库充盈,国祚延续百年……”
李定国没有发现,自己的儿子突然间变得那么善辩。
这几天,他已经习惯了了李嗣兴的滔滔不绝。
“嗣兴,此时谈改革,为时尚早吧,毕竟咱们的地盘都还没收回来,最起码要等外患缓解了之后再说吧。”李定国也不是政治上的小白。
他知道改革牵扯到的面太广了,哪一次改革不是伴随着腥风血雨。
他还是觉得此时应该以稳为准。
“父王,正因为现在外患严重,我们才能够实施改革,孩儿觉得,改革没必要大张旗鼓地进行,咱们完全可以用抗击鞑虏的名义,潜移默化地进行。”
李嗣兴这是在学习朱太祖高筑墙、缓称王那一套,打枪的不要,悄悄地进行。
“你说吧,要怎么做。”李定国道。
他其实有些讨厌繁琐的政务,四兄弟都在的时候,都是孙可望负责政务。
现在滇云地区的一些善政,实际上都是当初孙可望制定的,不过现在都安在了李定国的头上了。